他们走后,钱万粮和梁秀花谁都没有心思吃饭。
梁秀花腰上的烫伤让她不敢乱动,稍微动一下就疼的呲牙咧嘴。
不过好在钱思思用冷水敷得及时,并没有起水泡。
钱思思满腔沮丧,跟哥哥一起清理地上的碗渣饭渍。
收拾干净后,钱思思沉默着洗干净手,拿了两个干净的碗重新盛饭。
钱万粮叹口气,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刚才钱万亩临走前那句话,沉甸甸的,勉强维持了好几年的和平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
“爸,妈,一会还要去村委会,你们好歹吃点。”
梁秀花低头抹眼泪,小声说:“这过的叫什么日子,一家人被亲侄子上门欺负,这多亏我们在家,要是不在家,还不知道思思被欺负成什么样!”
钱万粮愣愣地,过了好一会,站起身劝梁秀花,“吃吧,闺女做了饭,不吃浪费了,再说了,不吃饱饭,一会见了村长,都饿的没劲说话了,人还以为咱们气短。”
钱思思努力挤出一抹笑,“就是的!”
轻轻放好筷子,把碗推到母亲身边让她吃,“妈,这两天你就在家歇着,别下地干活了,先把身上的伤养好。”
她的话里带了一丝哭腔,钱建军他们走了之后,她的手都是抖的,心里确是前所未有的颤动。
从梁秀花出来帮她挡饭碗,钱万粮举碗跟周白露拼名。
一向软弱忠厚的两人为了保护她,不顾一切后果,迎头而上,任打忍辱,甚至做出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只是为了保护她,这个不带血缘关系的女儿。
上一世,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她为了生存,能屈能伸,极尽所能迎合着任何人,就是为了能活得轻松点。
甚至不要尊严。
但是在这里,他们让她知道了,父母是如何爱护自己的孩子的。
看着他们开始吃饭,她在心里默默下决心,她一定要争口气,护父母周全,给他们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活。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村长就在喇叭里喊话了,让各队队长去一趟村委会,更是着重点名让钱思思一家人都要过去。
喊道钱万粮的时候,村长的声音都严厉了几分。
喇叭一响,全村人都知道了,人人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逗狗的刘向东听到钱思思一家也要去村委会,猛的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去找顾星文。
他晚上跟另外三个小伙子睡在羊舍,防止半夜有人偷羊。
水青村的农活差不多都干完了,村民大部分都闲了下来,休整着准备过联欢会,正愁的没热闹瞧,一听见喇叭里村长喊道钱万粮家时语气都不对了,就起了好奇心。
有人提出去看看,立刻就有人附和,于是一传五,五传十,除了走不动路的老人和要在家照顾孩子的妇女,其他能走能跑的,都互相结伴往村委会走去。
孩子们难得见到这么群体的事情,一个个又叫又闹,高兴的直蹦高。
村委会在四队东边,那边地势开阔,东靠着山建了一排五间瓦房,房前一个大场,四周一圈用院墙围了起来,早些年,房子左侧靠墙搭的戏台子还在,这几年,就用来放电影,开联欢会了。
因为怕冷,村长和七个队长都坐在屋里,屋子里点着马灯,灯光亮白,将屋子里照得如同白昼。
周白露带着三个孩子也在,她跟钱糖糖没有换衣服,将被烫到地方露出来,以示刚才的情况有多惨。
那碗疙瘩汤泼出去的时候发散开来,杀伤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再加上隔了衣服,刚开始会有点疼,微微发红,过了这么长时间,加上天气冷,早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钱糖糖跟母亲学着,时不时就用手去掐一下被烫到的地方,让它们维持发红状态。
村长和钱万亩等来了其余几个队长,钱思思一家还没到,便接着等,等到村民都来了,他们还没到。
村民一个个睁大眼睛,一会来问一下,过一会又来问一下,那语气就跟要唱戏一样,好奇的不得了。
村长心里来气,几个队长更来气,一起商量一会一定要狠狠教训钱万粮几句。
又等了十来分钟,等的大家都失去了耐性,院子里孩子们哭的哭,闹的闹的时候,钱思思一家终于来了。
他们不仅来了,还拉着一辆架子车,架子车上铺着旧被子,梁秀花躺在被子上,脸色发白,动也不动。
拉车的人是钱思思,钱万粮跟钱有田扶在两边,脸色苦楚。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钱思思从一进门就在哭。
一边哭一边念唱有词:“命苦的人啊,我好命苦啊!村长啊,你要给我支持公道啊!可怜我钱思思,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准备喂狼,我的养父钱万粮和养母梁秀花把我抱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拉扯长大,我的亲生父母却上门要认亲……”
村民摸不着头脑,纷纷往钱思思跟前凑,叫梁秀花也叫不应,叫钱万粮他不理,便听钱思思说。
钱思思虽然哭着,但是嘴里一点都不含糊,声音又响又脆,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