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乎意料先醒过来的是一方通行,可能是因为肩膀被真仪澄之念压得有些酸痛。他微垂下眼,就能看清真仪澄之念睡着的脸,她此刻表情是可见的难捱,似是做了噩梦,初晨苍白的光线打在她脸上也溃烂成雪。
她蜷缩在他胸口,脆弱又毫无防备,无意识的状态下,固执的去寻找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所在。可是一方通行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在心里想:果然,他昨天吓到她了。果然,她在他身边睡的并不会安稳。虽然他倒是安心满足至极。
可越是想到这样,他禁不住悄悄把她整个人都虚搂在怀里,还担忧怕吵醒她,于是便连这样短暂的幻想也破碎了。毕竟晨光透过帘子打在她脸上,是那样暗淡而又模糊。
他突然想起了久远的从前,接受实验时他们总是要把真仪澄之念安排在他身边。这样有一段时间后,有时由于一些特殊情况,真仪澄之念也会被调走,因为有着力场消减这样的能力,她可是一个万能的实验辅助道具。
毫无限制,与被人偏袒所略微减小的限制比起来,他竟然更喜欢后者。多么苦涩的、令人感到悲哀的渺小痴念。
那时的他还有些无法无法抑制最真实的冲动与渴望,每一次真仪澄之念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他甚至会情不自禁的拉住她的手臂,而后被女孩在他人催促的命令下无奈的推开。他甚至学会了在实验中刻意搞些失控的破坏,好让真仪澄之念只能优先分配到自己身边。
在这样被异类的定义所固化,浑浑噩噩,看不到尽头的光亮,甚至令人精神恍惚的苍白得骇人的生命里,一方通行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值得。只有他被人肆意伤害好像才是对的,虽然这种加诸于他身上,对于他来说类似于惩罚、赎罪、罪有应得的痛苦在哪里都可以体会到,但只有真仪澄之念的消减,才让他觉得自己在深切的活着!
他这个苍白的怪物,只想走进她的囚笼,被她消减,哪怕不再出去。对他来说,名为真仪澄之念的囚笼里,明明有着暗淡却也尽力散发光亮的月,有着柔和的晚风,有着黑暗中却盛放的那么耀眼的花,几乎让人大彻大悟般的,已经足够了。
这就是他们,不是童话,而是真实。
真仪澄之念觉得一切都不够,她希望一方通行能更好。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她就好了,是本该她代替死去的姐姐就好了。
真仪澄之念终于还是醒了,在那个恍若隔世的梦里,又重复的想起,是因为那个实验的开始终于已经近在咫尺了吧。
“抱歉,压疼你了吧,你肩膀和胳膊酸不酸?”她醒来就很坦然自若,没有丝毫尴尬的不自在,真仪澄之念向来有些缺乏这种意识。
“你还知道啊……还好你还没重到那种地步。”表面有几分不耐烦,其实他并不在意。
“我刚刚……梦到我姐姐了。”真仪澄之念梦一般呢喃道,明明才刚起来,又重重的仰倒在了床上,似乎有几分不愿意将这一天开始。
“哈?你还有个姐姐?”一方通行从未见过,甚至听真仪澄之念说起过。
“嗯……认识你之前,她就……死在实验事故里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方通行觉得真仪澄之念在说出姐姐的死因之前,仿佛停顿了很久,久到让人觉得她会就此沉默。她鸽蓝色的眼眸如同望不透的深海,其中鲸落的每一分一屑般消逝的,都是生命的鲜活。
“她的名字是……真仪……绘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