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赖佳织、诸星锦与衣笠裕理三人来的更早一些,在碰见真仪澄之念几人的时候,原本就打算要走了,于是在热切的聊了一阵后便先行告辞。
真仪澄之念和布束砥信要带菲布理和珍妮回长点上机内部的学生宿舍,她们四个都是一路,就是唯独要和一方通行分开了。他住在第七学区,或许也正因如此,之前的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的户外战斗实验场地大都选在那里。
要分开了,从一周的住院期间到为了生化智能计划行动,只要是真仪澄之念清醒的状态下,似乎一方通行就一直在她的视野里。那是久违的,跟小时候一样的感觉。又要分开的话,她竟然有几分莫名的不习惯。
“再见,Accelerator.”
真仪澄之念向他摆手,很自然的这样同他说道。虽然,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失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常事,一个接着一个,一件接着一件。其实一个人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随着一个枢纽的消失,和他们说再见,就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所以“再见”这两个字,好像少说一次,就能多留住一个人。
一方通行看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仅此而已的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回应,但是却能感知出他独有的认真意味的回应,是他一贯的风格。
然后,一方通行便转身走掉了,一切都很很平常的。而这个时候街上的人流蛮多的,因为暑假就快结束,这是不可多得的晚饭后还能在街上闲逛的时刻,所以一方通行那显眼的白色身影也很快便没入人海。
一方通行在一个人向前走,他有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想着,或许自己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突然间消失掉也没有关系,不是想要去消失,而是那种活下去也可以,消失了也没关系的心情。就好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太阳落山了就淡淡地挥一挥手,不用再留。
很自然的,不是吗?
狭长的时光里,太多人都走丢过,小小的三两座城市之间,却再也不可能会面,紧接着互相遗忘,全无感觉。
他习惯了曾经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的生活,近乎……剥夺了人性反抗的生活。
犹如流淌在日常中的死水,那是一种相对柔和的悲观,没有很想要争取的东西,没有不得到就死不瞑目的事物,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被他过早否决掉的温暖,但他也……并不是非见不可。
可恶,所以他到底在失落些什么啊。
他清楚真仪澄之念的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他参与。就比如说今天,倘若不是他击落导弹,凭借真仪澄之念在表面世界那强大的关系网,她或许也会有其他手段。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导弹真的在学园都市上空成功分裂了,意图引起学生们的AIM扩散力场连锁失控,凭借真仪澄之念现今的AIM扩散力场调控能力,也并非不能阻止,只是那大概是足以将她再次送进医院的神经负担。
但是,她不会在意的。他能想到的事,她或许也早就想到了。
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只要不是像跟复性能力者促成计划相关一样,真仪澄之念从一开始就抱着赴死的念头,那么做任何事之前,她在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准备上,会不留余力。因为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没有守护任何人的能力。
这就是真仪澄之念的处事风格,将理性与感性如此矛盾又完美的共存。
而一方通行所失落的,大概并不是这些。他只是由此联想到,这些年,真仪澄之念是怎样隐忍的硬捱着「复性能力者促成计划」这个无时无刻不长在身上的毒瘤。
真仪澄之念,一个人企图接近那些人,一个人获取有关背后真相的情报,一个人为了能力的不足而苦苦思索出路,一个人亲手制定了以自己的性命为唯一代价的庞大计划。
有大把黑夜,却不朝任何人借光,因为她知道在一切终结前,自己不会等待到黎明。他只不过是侥幸,唤醒了她自身的、她本就拥有的真正的坚强与正视自己的能力,其实真正驱散黑暗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而他,在接受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的时候,从无法回头的时候开始,却在乞求一个——只要除真仪澄之念以外就好的,来阻止他的人,这样如此放任自流的想法。
就算他就此永远离开,真仪澄之念这一个体,仍旧会不变的,那样美丽。他不可避免的,又被这种想法侵蚀。同时他意识到,会考虑起这些事情的自己,也早已无法回归到从前那一切都无所谓的姿态了。
因为,明明是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回到自己住所的路,他却抑制不住的,想要回头看向她!
站在桥下的穿行道,在桥所打落的阴影下,一方通行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真仪澄之念,是不是已经走远了。
然而,他看到乌发鸽蓝瞳的少女还站在向他说“再见”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似乎看得久了,便看成了凝望。
那里衰微的日光竟然还一片大好,夕阳的余晖仿佛要将仅有的艳烈都寄托在她身上。她站在那里,身后都是光芒。
真仪澄之念,竟然还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