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时三十七分,石英运动场。
一切烟尘皆散尽后,炎龙伤痕累累却坚定屹立的身影撞入所有人的视野。它仰天怒吼的声音融化在无数欢呼声里,火焰从晴空色的眸中褪去,只余下氤氲水汽。
“胜负已分——”解说员忘情地呼喊了起来,“在激烈的战斗之后,八强之争的第一场比赛终于有了结果。喷火龙以撕裂天空的闪焰冲锋力克强敌,胜者是北斗选手——”
在解说员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金毛少年已经按捺不住地一跃而起,振奋地挥了一下拳头。洋真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神情还没缓和几秒钟就又臭了回去——他到底为什么要为打败他的人取胜而高兴?
职业病犯了的元政拉着星海开始叽叽咕咕,长篇大论地分析起儿子未来队友的实力与才能。小杰一听自己爷爷的一套套“专业发言”就头大,连忙把头转到另一边,看到洋真的样子后顿时噗嗤地笑出了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左脸在笑右脸却在生气……高兴的话就坦率地做出高兴的表情嘛。”
此言一出,洋真高兴的左半边脸也阴沉了下去,没好气地对着小杰翻了个白眼,“谁会……”
见洋真的话突然卡在一半,小杰不解地顺着洋真的目光看向对战场地。然后,两人一起默默流下了一滴冷汗。
或许是胜利带来的亢奋感冲去了疲惫,也或许只是因为喷火龙是个纯粹的体力笨蛋——所有观众都看到它兴奋地转身,兴奋地做出一个完美的猛兽捕猎式飞扑,将自己的训练家一爪糊在指挥席后的墙壁上,拍成了扁片。
一时间,运动场的嘈杂声中齐齐混入了许多道感同身受的倒吸冷气声。当事人也被自家火龙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拍得有点懵,晃晃脑袋才找回了理智,“喷火龙……?”
话音未落,那双还留有烈焰余温的龙爪突然抱住了她。
“丘?!!”险些被压扁的皮丘惊叫着跳出衣兜,飞快地蹦到选手通道入口,远离了这只没分寸的家伙。
当喷火龙将训练家拥入怀中时,小夜感觉到太阳一般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
橘色火龙的双翼也向前环拢起来,仿佛两只手臂还不足以抱紧自己的训练家一样。它将头埋在少女的肩后,一声不吭地收紧了臂膀。
黑衣的训练家沉默片刻,抬起手轻轻环住了伙伴满是伤痕的脊背。
“这一场打得开心吗?”
“啊呜。”
听到喷火龙小声却笃定的回答,小夜微笑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喷火龙。”
观众席上,望着相拥在一起的训练家和橘色火龙,星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身旁的元政似乎说累了,举起已经没有凉意的饮料瓶咕嘟咕嘟地痛饮起来。而银发的青年垂下目光,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几天前与某个少年共进晚餐时,从他手中拿到的照片——图像中的人依旧是熟悉的模样,身旁也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人与儿子色泽相同的金眸弯成温柔的弧度,对着镜头笑得开心,眉眼间流溢的色彩几乎像是个少年人一般。
视线从照片转移到赛场对面白衣少年的面庞上,终于释然地消散于无形。星海含着笑摇摇头,将照片放回原处,再看向运动场时顿时一愣。
小夜已经将喷火龙收回,转向了观众席的友人们所在的方向。似乎察觉到了星海的视线,少女马上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随后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他看到少女如此说道。
星海愣神了片刻,直到对方已经直起身对他微笑时才恍然明悟——小夜是在为他教会了喷火龙闪焰冲锋而道谢。
青年一时哑然,最终只好无奈地笑着摇起了头。
对小夜摆摆手表示无须客气后,星海转头看向观众席最高处的入口。
银发的少年绷得紧紧的姿势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场中黑衣的少女身上最后停留了几秒钟,随即垂眸转身,背影消失在漆黑的通道中。
按照正式比赛的惯例,选手在比赛结束后需要走到场地正中央握手。由于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小夜好不容易才跋山涉水地穿越了己方半场,望着步伐丝毫不慢于自己的白兰,对他身穿和服依旧蹦跳自如的神技又一次奉上了崇高敬意。
小夜在场地的中心线旁站定。白衣的少年一步步走来,被刘海遮挡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微笑着伸出手,正想说些什么,白兰突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你我各一胜,所以现在是平手。”
“……诶?”
“为了防止你觉得不公平,第三场对决也使用六对六的方式吧。”
“……诶诶?”
“按照三局两胜的准则,下一次对战将决出我们之间真正的胜负。没有意见吧?”
“……”
“好,就这么……”
“等等,我有意见。我们能不打了吗。”
被打断的白兰一愣,脸上露出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吗”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和你战斗真的很累啊。”小夜毫无骨气地道,一边干笑着一边摆手,“特别是六对六,总是打这样的比赛的话说不定会减寿的……”
当小夜决定将高速战作为这次石英联盟的武器时,她无论如何都没能料到,会有人令她不得不将高速战的时间拉长到十分钟以上。如果上场作战的人是她自己的话,长时间的快速思维倒是不会构成什么负担,但换成指挥宝可梦……
就和用联盟语讲话与用西语讲话的差距差不多吧。
小夜本人当然不排斥对战,但和白兰的这一战……实在只能令她回想起昔日在真新镇考试前通宵复习的惨状。精神极度集中的战斗中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比赛结束了只觉得头晕脑胀,脑浆里甚至都混满了招式名字。
还是西语版本的。
“累?”白兰挑起了一边眉毛,“我倒是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