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紫鹃便知有事,忙搁下手里的活儿,与雪雁使个眼色,又道:“我出去走走,姑娘要回来了,你们且支应一阵儿。”
雪雁等都答应,紫鹃便拉着平儿出去,到了后头的退步小屋中,立时关了门窗,才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前头那金家的事,不是已经妥当了么?”
这却是紫鹃先前帮平儿打听了,一应事体与旺儿所说没有差别,彼时平儿也放心许多。现今不过几日的功夫,难道又有事出来了?
平儿勉强笑笑,眼圈儿微微有些泛红,叹道:“可不是又有事了!”
原来,近日因鸳鸯拒婚,贾赦多有怨愤羞惭,贾母处倒还罢了,自己托病,每日里使邢夫人过去问省,也就支应过去了。可这心中的气恼,他总要有个去处,这一阵丫鬟小厮等被骂被打的无数不提,贾琏不免也要受气。
前头是为着挑拣买个可心的女孩儿做妾,因着憋了一股气恼,贾赦不免更为挑剔,但有一点儿不如意,便立时呵斥了。好容易千般搜检,万变寻摸,终得了个嫣红,生得窈窕俏丽,声儿甜润,还是读书认字的,才罢了。
这才消停了一日,后头又不知哪里与人说嘴,忽生出个念想来,必要买好古董扇子。贾琏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寻出的几件送上去,都不中用。今儿寻到个石呆子,也费心费力使了许多人情,着实央告着瞧了瞧,果然是再不能得的好扇子,偏他却必不肯卖的。
平儿叹道:“为着这个,老爷大怒,只骂二爷不中用,几把扇子都买不得好的。后头连着太太也惊动了,又过来与我们奶奶絮叨,指桑骂槐的。你也知道的,我们奶奶本就身子不爽利,当时又气又恼,连咳了半日,后头二爷回来,竟问了这事,着实沉了半日的脸……”
这前头还只是寻常事体,贾赦夫妇两个做这些来,也是常情。但说到最后,虽说平儿声音渐消,紫鹃却已是体悟过来,因道:“你这是怕二奶奶又动了念,插手进去,强买了那扇子。”
见她明白,平儿也有些黯然:“你不知道,这一阵我们奶奶将养身子,许多事做不得主,常有念叨的。如今忽有这么一件事……嗳,那石呆子可是说了,要买扇子,先要了他的命!这扇子倒还罢了,他这么个心意,又如何夺了去?难道真为了这个,倒折了人性命进去?”
紫鹃道:“你且放心,依着我看,二奶奶必不会插手这么一件事的。”
“怎么说?”平儿忙追问。
紫鹃拉着她的手,慢慢着道:“你且想,大老爷今儿要扇子,若能强夺了,后头又要什么玉佩,什么大鼎之类玩意古董儿,难道也都要尽他的意?这可是没完没了的事儿。二奶奶那么个精干人,如何看不透?何况,二奶奶现今身子不爽利,托病两日,二爷或请大夫什么的,耗费两日,将这事掩过去也就好了。何必花费许多精神,讨那一时的欢喜,徒留日后许多事来?”
这话在理。
平儿再心底过了一回,想着凤姐素日脾性,便也慢慢放松,因道:“倒是我想多了。”
“那倒未必。”紫鹃摇头:“二爷做不得,二奶奶不做,外头要奉承大老爷的,难道就少了?说不得哪个有意讨好,就治了那石呆子,夺了扇子奉与老爷。依着我看,二爷能多费些精神,哪怕能买两三把扇子,竟还是一件好事。一则,堵了大老爷的嘴,二来,好歹留了余地,那石呆子能保住剩下的,总归有个寄托,又有了银钱,后面未必不能寻摸新的来。”
说到这里,平儿倒没言语了。半日过去,她也只叹道:“我竟也没法子的。”
紫鹃道:“咱们人小力弱的,也只能这么尽尽心罢了。偏二奶奶如今也病着,也未必能劝动,不然她那么个能干,许是能办成了。”
平儿想了一阵,没有再说话,只与紫鹃再说了一回闲事,也就散了。
待紫鹃回去,黛玉已是坐在那里吃茶,见她回来,就笑道:“你倒越发忙碌起来,今儿这个,明儿那个的,也不知哪来这许多事。”
紫鹃笑道:“不过我们素日好,有些烦难的,不免说一说,松快松快罢了。”只等到夜里,两人睡下的功夫,她方将今日平儿所说之事,尽数说与黛玉——这却是之前说定了的。
黛玉叹息一声,虽没说话,心里也觉有些不好。
及等翌日钟姨娘等人过来,她不免有些短了精神,三人瞧着,忙问饮食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