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旺儿忙点头不迭,下去办事不提。
倒是平儿听了两句,因问道:“奶奶这主意,我看未必妥当,现成一句话,谁个敢传给太太听去?”
凤姐冷笑一声,抬起腰身缓缓舒展在大引枕上:“谁个要传给太太听?你只管瞧着罢。”
平儿虽说纳闷,见凤姐不似旧日那样雷霆大怒,心里倒安稳了些,又想:也罢。只消奶奶安稳,好好生个哥儿出来,还怕什么?至多也就添个二房,与奶奶无干。
一时定下心来,她反倒有些欢喜。
那边旺儿早寻了几个素日府里人面儿广,或是口舌多的,自家院里摆了一桌子,吃酒做耍。
他是凤姐的陪房。俗语道,一人成仙鸡犬升天,虽不是府里旧人,倒也有些体统。眼前这一干人等,也是积年结交的,常有走动,说话打听,都是常情。
因而,也无人疑惑。
这时候吃了半桌子菜,一瓮酒,各个饭饱酒足的,就敞开了衣襟,呲着牙,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菜,吃着酒,也不知是谁起了头,畅快说起各处的风言风语来。
从宝二爷的丫头,说到老太太的吃食,从浆洗上头的婆子,讲到小厨房的进益,正自热闹着,忽有个谁笑道:“你们说得尽是些鸡零狗碎的,倒没个意思。”
众人一听,都起了兴致,转头看去,却是旺儿通红了脸,也斜着眼睛,仿佛醉得狠了,一面打了个酒嗝儿,一面笑道:“知道我们二爷新近勾搭上了哪个?”
这话一出,众人轰然一笑,都没了兴致。
都是自家人,谁个不知道琏二爷的,他虽是个好色的,却又有一条好处——露水姻缘,你情我愿。外头的不知道,家里那鲍二媳妇,多姑娘,都是现成儿的例子。
虽有个琏二奶奶,没犯得狠了,现摆在她跟前,这些个风流事也闹不出什么花来。何况,她现大着肚子,越发不能惊动了。
因而,众人都觉没趣,只笑他:
“这又怎么着?外头的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
“二爷素日就这么着,还能闹出什么来?”
“怕是二奶奶现知道了,也懒怠理会——保重身子要紧。要有了个哥儿,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值什么!”
正纷纷扰扰着,那旺儿仿佛是被激将了,脖颈上青筋一条条绽开,一口酒气就喷了出去:“你们知道什么!那是东府尤大奶奶的妹子!”
呦!
众人都有了谈兴,几张脸拥簇过去,忙追问道: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