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叶萌随意地梳洗着自己。
窗户是向北开的。
肖奖坐在窗前左手边的软椅上，翻看着摆在小桌上的书。金硕把店门关了，站在门边观望着。
“你现在对化妆有抵触了？”肖奖平和问。
“看不惯别看啊，我以前也不化妆。”叶萌用毛巾搓着洗脸时弄得湿漉漉的头发，呛了一句。
“对啊，你以前不是不化妆吗？”
“我是女的我还不能化妆了？”叶萌转过身，瞪着眼看着肖奖，就感觉脑筋有点充血。
“姐。”肖奖把书合上放了回去，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平和，“你坐下，听我说两句。”
叶萌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心口窝有种东西，搅得她想吐。于是掀被子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肖奖。
真想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说着，你听着，先别反驳我，等我说完，就不说了，听你说，行吗？”肖奖放慢了语速，以充分尊敬的态度说。
“你说。”叶萌闭了下眼睛，又快速的睁开了。
那面没有光。把感官都交给耳朵后，他的声音太清晰了，清晰的让她难过。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满嘉乐说，他知道的都是你告诉他的，所以我就根据他告诉我的分析分析。”
“你前男友持有的观点是，不化妆没有女人味，穿的太酷没有少女感。而你一开始还会辩驳，甚至争吵，后续就渐渐认可对方的观点，开始在这方面投入大把的时间。”
“而对方误以为你对恋爱兴致缺缺……”
“我就是兴致缺缺，他说我不爱陪他，我就是不爱陪他。”叶萌情绪有些激动地插了一句。
“嗯。”
肖奖没做评论，语调没有变化，继续说：“因为你说过类似的话，对方以为你是在气头上，以为你性格使然，继而继续试图改变你，经常说‘你这是心理问题，需要治疗，需要走出来’，‘我帮你走出来你却总把我推开’这样听着很深情很高大上的话，渐渐磨光了你的耐心，也让你对爱情有了看法和抵触情绪，包括他坚持让你做出改变的化妆穿搭方面。”
“你烦的，是对方的说教和掌控欲，还有对自己的不认可和迷茫感。”
“姐，其实你什么问题都没有，我简单化的告诉你，你化不化妆，什么风格打扮自己，谈不谈恋爱，谈恋爱有没有兴致，都是你的自由，跟心理问题、恋爱能力半点关系都没有。”
“分就分了，因为你不够喜欢他，甚至反感他，因为你们俩不合适，你应该自由，自信，做你自己。”
肖奖尽量把事情简单化的说完，停了半分钟等着叶萌消化。
金硕刚要开口的时候，肖奖用眼神和手势打住了她，又继续说：
“每个人其实都或多或少的有自卑情绪，自卑的来源、程度不一样。”
“就比如说，你因为他的埋汰，挑剔，开始化妆，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没女人味，开始动摇自己的认知，过得很累，无心恋爱。你因为对方一直给你灌输你在恋爱方面有心理问题的观点，开始厌恶恋爱，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不适合跟异性谈恋爱。”
肖奖顿了一下，好让叶萌有时间理清楚，之后继续道：“这是一种心理效应，叫：煤气灯效应。”
“你前男友，就是煤气灯操控者。”
“在煤气灯操控者的影响下，人们处于一种慢性心理中毒的状态，渐渐的，接受着自己的认知被摧毁的事实，变得更加不自信。”
“因为煤气灯操控者都是我们亲密的人，所以我们才更容易中招。”
“你在跟你前男友辩驳的过程中情绪激化，甚至恶语相加，没能有效沟通，不自觉就陷进了你们纠结的问题里面，怎么都理不清，直到被对方洗脑。”
肖奖放慢了语速，给了对方充分的时间思考。为了避免被当成说教，肖奖最后用更舒缓又有精气神的语气说：
“以后你在表达自己的时候，得学会亮出自己的底牌，而不是没用的辩驳，以至于让语言暴力破坏你跟亲密的人之间的关系。”
“最后，我想说几点关掉煤气灯的方法，可能在这段关系里没有用了，但以后，我想你有新的开始，新的盼望，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自我怀疑。”
“第一，明辨是非。你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态度，自己的价值观，不被亲密关系束缚左右。你可以有缺陷，但不能盲目否认自己。没有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第二，发现操纵。发现日常生活里，别人对你的片面定义。”
“第三，及时止损。不要纠缠于有分歧的问题。不要做没用的口角，避免把自己绕进去。”
“第四，感知自我。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短板，之后做出努力超越自己。
“第五，不要过于在乎他人的判断。做好自己。”
“姐，我说完了，你没睡着吧？”肖奖浅浅地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睡，我听了。”
叶萌的声音里恰了鼻音，突然开口，本能的吸了下鼻子，又用笑声去掩盖：“你以后要不要当老师去啊，真会上课。”
“呵……不当，我境界不够。”
“肖奖。”
“嗯？”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逮起来，扔进一个池子里使劲洗一洗搓一搓。”
叶萌边说边咬牙，听得出来，这家伙正在脑补画面中，肖奖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窘迫又无奈地一笑：“为什么？”
“因为你全身都是光闪闪的东西，我想看看能不能给你搓下去，让你什么都不是。”
身上的光线突然有些空，凉意笼罩了下来，但更多的是清幽。叶萌突然就想开了，想开了要是对方什么不是，兴许她就不会这么执拗的去隐藏自己的心思。
因为，也许不会那么喜欢了。
“呵……硕硕，这几天麻烦你了，”叶萌一轱辘身坐了起来，“我想去逛街，下午就不在这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你长得好，我怕你勾走我的桃花运。”叶萌勾着嘴角，挺邪气地一笑，“肖奖，你走吧，我要换衣服出门了。”
肖奖看了叶萌一刹，道了别，转身出了门。
他知道，其实，自己教给她的，不应该是怎样跟恋爱对象相处，怎样做自己，而是，怎样放下。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洒脱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