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两个人还到村子里新开的那家豆腐坊去逛了逛,里面当家的杨寡妇,绰号‘豆腐西施’,三十来岁,要身段儿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天晓得怎么会搬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据说她死去的丈夫祖籍是这里的,谁也不知道真假。杨寡妇见着了俩人,还没说话,身前一阵波涛汹涌,俩人都羞红了脸,当即落荒而逃。
两个人绕着村子跑了一圈,见到了好些熟悉的风景,还有一些就物是人非了,张文若又问到张子一在修行时的事情,他也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不愿意深谈。他心中了然,便不再多问。
张文若回到了家,才发现家里头有些冷冷清清,一点儿也没有往日过年的气氛,铺子里依旧传来了熟悉的打铁声,这声音一直伴着他长大,像是天下最动听的乐章。
张文若推开门来,张父正在砧子前握着铁锤打铁,张母在一边拉着风箱,瞧见儿子回来了,都生欢喜,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张丰业擦了把汗问道:“今天怎么回来了?”
张文若开玩笑道:“我再不回来,怕你们把我给忘了。”
李萍嗔怪道:“过年了不准乱说话,吃饭了没?”
张文若拍拍肚子,“当然吃了。爹,我来帮你的忙啊。”
张丰业摆摆手:“这你还做不来,替你娘拉个风箱吧。”
“你不要瞧不起人。”张文若还来了劲儿了,一撸袖子,露出健壮的胳膊来。张丰业瞅了一眼,摇摇头道:“这可是手艺活儿,不是靠劲儿大就能干的。”话虽如此,还是放下了锤子,张文若接过来一通乱敲,瞧得张丰业直摇头:“你都不知道我要打什么,在那儿瞎敲什么呢。把东西放下吧,小心别烫着自己。”
“咱们家不杀猪吗?”张文若突然问道。
李萍道:“你过生日的时候才杀了一头,这头太小了,等明年再杀吧。”
“今年的年货也没怎么备齐吧。”
张丰业插嘴道:“这事儿就不用你担心了,还是那句话,你只做好自己的武夫就行了,家里的事交给我和你娘就行了。”
张文若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张丰业瞧着儿子,突然问道:“过了年就要用兵器了,你想好用什么了吗?”
“刀。”张文若想都没想就直接答道,“一把像炙心一样的刀。”炙心,就是李昊手中的黑刀。
“那你就别想了。”张丰业一副就知道的表情,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幻想,“昊儿手中的那把刀,是关中的横刀式样,用的材料却是天底下最珍贵的黑色玄钢,这是关中李家独有的秘技,也只有他们能这么豪横,能够全用玄钢打出这么一柄刀来。”
“他那把刀值多少钱呐?”张文若突然问道。
“据说明王曾经出二十万两,向唐王求购一把玄钢黑刀。”
“结果呢?”
“人家鸟都不鸟。”
张文若张大了嘴巴,却是想起了张子一那小子,要是知道这把刀这么值钱,还敢拿着它到处乱撇吗?
“所以啊,你没有一个牛逼的老子,就不要想这个了。走你外公的路子,我能搞到一点儿玄铁,掺到兵器里头,能削铁如泥,远胜一般凡铁。你想用什么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十八般兵刃,只要你用得顺手就行。”
“我再想想吧。”张文若心情有些低落,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了黑刀的绝代风华,再瞧别的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当天晚饭后,张文若又回了山里,完成了晚上的课程,泡过了药浴之后,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久久的不能入眠。
“修士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张文若突然问道。
李昊坐在对面,正在打坐休息,闻言睁开了眼睛,道:“就像我这样。”
“我以为你是特别的呢。”
李昊摇摇头:“我的经历或许很特别,但我的修炼乏善可陈,至少我所见过的大修行者,都是这样修行的。”
“那就难怪了,子一肯定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他是一个安静的人,不太喜欢争斗,他所向往的修士生活,应该是观花赏月,打坐参禅,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悠哉悠哉,此乐何极。”
“没有那样的好日子给修士过。”李昊直言道:“据我所知,江南是天下独一家给修士造册,并发给钱粮,供给修炼物资的。如此优待修士,是要让他们努力修炼为王座卖命的。你最好和他谈谈,如果想过悠然自得的日子,不如尽早回村里来,再晚恐怕就回不来了,江南王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唉!”张文若无奈叹了口气,“我怎么好跟人说这个,张屠知道了非得拿着杀猪刀跟我拼命不可。”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