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C市县城某小型KTV包厢。
吃过晚饭后,思语答应了表弟的要求,和他一块来他们县里一家还算比较中档的KTV唱歌。这算是他们家每次聚会特有的活动,她爸爸、姑姑、姑父还有表哥表嫂都很喜欢泡KTV,一个个都是久经“歌”场的老手,这么多年基本都练成了“专业”的业余歌手…而她过来,基本就是喝饮料凑数的,因为她基本不唱歌,也不会唱,除了徐晨出的专辑里的歌,别的歌她都不感兴趣,而徐晨的歌也很少在这种小县城KTV的点歌台收录,所以她就是来当“壁花”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就缺少唱歌的天分,唱歌总是走调不说,而且还五音不全。所以,陈靖远才总是说她,为什么在音乐上如此没有天分的她,却偏偏爱上了是专业歌手的徐晨,而且一追随就是这么多年。然而,她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不会唱歌,和徐晨是歌手,好像也没什么矛盾啊。可是陈靖远却说,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因为她喜欢徐晨这个人,所以觉得他什么都好。
一个五音不全、唱歌还老是走调的外行,怎么知道别人唱歌唱得好呢,唱歌唱得好与不好,那需要专家评审和专业鉴定的,可不是凭她一个外行人说了算的,而且那场选秀比赛,比徐晨唱歌唱得好的人大有人在,华语乐坛比他有名的歌手比比皆是,比如王菲、汪峰、还有很早年的“四大天王”,这才是大家众所周知的歌手,为什么她就不喜欢别人,而偏偏喜欢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徐晨,这只能说明,她是对徐晨这个人情有独钟,和他唱歌唱得好不好,并没什么关系。
坐在KTV的沙发上,思语也正好想到了表弟曾经问她的那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对徐晨这个人情有独钟,所以才觉得他什么都好。或许,是的吧。或许也不全是。可能是KTV的氛围,可能是想起了徐晨是歌手出身,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她12,3岁那年,的确是在他们C市那场比赛中偶然注意到了徐晨,这个帅气阳光的男生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的温暖,接下来,他的每一场比赛,她都有关注,她希望他晋级,希望他取得一个好的名次,所以每次晋级赛都会给他投票,即使她的投票只是杯水车薪。
KTV包厢里的音乐和亲戚们抽烟时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烟草味,让她觉得有些迷离,这种时候,好像真的很适合怀旧。为什么会爱上徐晨,为什么会爱他这么多年,为什么明明知道,爱上他要走这样一条艰辛的路,她却依然无怨无悔…
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就是那样笃定,这个男生将来一定会在中国的乐坛大有作为,那时候的她,就觉得徐晨长得帅,又很优秀,还会唱歌,这样的男生,应该是所有她那个年纪的女孩,都没有免疫力的吧。虽然徐晨后来也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发展,有好几年他也在涉猎影视行业,开始拍电影,电视剧,还有杂志封面,后来还做了自己的个人服装、餐饮、配饰等等品牌,虽然在业内成绩平平,但思语却觉得他真是十项全能,什么都会。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得知徐晨有自己开公司的打算,其实就是做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当时还没什么名气,不过她一直在跟进关注,后来,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听到他的工作室在对外招聘,仅有的几个有限的岗位里,她勉强找到了一个和她还算匹配的创意类岗位,按她当时的资历和经验,确实是可以胜任的。但作为职场人,很少有人会选择一个前途并不明朗的小公司,甚至岗位本身也很一般的工作,毕竟青春有限,谁愿意浪费时间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将来。
那时的她已经在500强的外企做到了一个小部门的主管,就算要跳槽,按人往高处走的定律,多数人都会选择比当下更好的公司,或者职位和薪资更高的岗位,而她却偏偏为了徐晨这个人,做了一个看似并不明智的决定。而她当时想的,真的就是只要能有机会去他身边就好,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能一起共事。所以她妈妈今天没说错,这么多年,她就是一直围着徐晨转,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可是当时的她,就是为了赌那一点可能性,因为她看好徐晨这个人,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她赌他能功成名就,只要他工作室不破产,那她就永远留在这,她要凭自己的工作能力,做到有机会跟他共事的一天,她要在那一天告诉他:徐晨,我爱你,是因为你的优秀,给了我一个努力的理由,让我来到你的身边。即使那一天他不是单身,或许他已经结婚生子,她也无怨无悔。
就在前不久,星晨在香港上市。思语也想不到,数年前他创办的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如今却成为了商界的一颗新星,发展前景极为可观,而且还在不断地拓展新业务,新领域,虽然才刚刚上市,却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拼劲,而且星晨的员工普遍年轻,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年轻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年轻就意味着未来可期。这一次,她赌对了,她年少爱上的人,果然是天之骄子,即使徐晨的成功,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偶然因素的促成,但思语始终认为,他仍然是一个无比优秀的人,就像当年他能在那么多的选秀歌手中脱颖而出一样。她始终觉得,徐晨是一个有实力,有能力,有见识的人。这样的男人,值得她一生追随,这样的男人,值得她爱他一生一世。管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其他什么,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
可能她自己也想不到,12,3岁那年遇见的人,竟然真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独一无二。后来秦宇问过她,如果不是正好在那个时间段,那场比赛,那一天她注意到了徐晨,她会不会爱上他?又会不会追随他这么久?她说,没有如果。可能错过了那个时间段,她和徐晨就不会有任何交集,可能不是在那个时间点看到他,她或许也很难喜欢他。但是她不想去想那个“如果”,如果没有徐晨,她的人生将是多么的平淡而悲凉,她永远也不会收获那么多的感动,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爱一个人,努力到何种程度。某种程度上,是徐晨教会了她如何好好爱一个人,所以,即使孑然一身,也无怨无悔。
“在想什么,也不点几首歌唱?”陈靖远拿着一瓶雪碧和她碰杯,他今晚要开车送他爸妈回去,所以他没有喝酒。
“让姑姑他们,还有哥哥嫂子们玩个尽兴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她抿了一口橙汁,淡淡地说到,她不是喜欢唱歌的人。今晚她坐在包厢的一个隔间,这边不是很吵,还比较适合聊天。
“开你家的保时捷上瘾了怎么办,能不能借我多过两天瘾,豪车就是不一般啊,那速度,那手感,太帅了…”刚刚表弟是开她家车来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舅舅,他估计一辈子都开不上这样的豪车,所以厚着脸皮问到。
“我爸同意的话,我没意见。你知道的,我对豪车没那么感兴趣,你也知道,我的驾驶技术,和刚拿证的那些新手差不多,再好的车到我手里,也开不出那种感觉。”她开玩笑地说到,确实,女生对车的兴趣的确不如男生,尤其是她的车技还不好。
“我俩要是能互换个家该有多好,你放着好好的条件不享受,而我,想享受却没那个命。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当年是不是不该报考军校,说不定上个好一点的重点大学,读个计算机专业,到北京上海这种大IT公司做个程序员,敲个十年八年的代码,也差不多能混点名堂出来,不像现在,不尴不尬…”陈靖远如实说着,他当年的成绩确实能读个好点的大学,但他爸妈却坚持让他报考军校,就是因为军校出来国家可以分配工作,而且读书还不要学费,他们家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他们也认为,军人是优越感的象征,军装在身,保家卫国,无限光荣。然而事实,哪有想象中那样美好,部队的竞争不比别的地方轻松多少,每个人都想着走到更高的位置,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还真不是吹的。
“靖远,人生没有重来的路,而且,学IT的人那么多,也不是每个都能混出来。其实,我曾经还短暂的羡慕过你,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让别人很喜欢的人,家里的亲戚喜欢你的远远多过喜欢我,我性格比较直,不喜欢说场面话,而且我的一些想法,或者说追求,非常的不符合大众的价值观,而你走的路一直都很稳,是长辈眼里的好孩子,也是女性择偶的优质对象,而我呢,还是不说了。”这也是思语这么多年,第一次和这个表弟吐露自己的一些心事,他们平常谁也不怎么搭理谁,也很少见面,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变得很伤感。
“你还是喜欢徐晨的吧,其实我多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知道徐晨在你这么多年的人生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又或者他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的位置,可能是我真的没有像你这样,去喜欢过一个人吧,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放弃所有在别人看来,可能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陈靖远很少说这些话,他是理科生,很少和别人讨论感情问题,尤其是讨论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或许有句话我不该问,虽然你和李云结婚有几年了,可是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爱她吗?还是因为,她是姑姑和陈叔叔眼中理想的媳妇人选,是你在他人面前炫耀身份地位的象征,又或者是你买房按揭承担月供的优质搭档?当然,同样的问题,也适合在她的立场发问。”思语会这么问,是因为她好像明白了她家里所有的亲戚,甚至是全中国的亲戚,在婚姻关系中最关注的点,只有利用、面子以及带有各种附加条件的合适,而唯独没有爱情,或许这样的词,在他们眼里太过不切实际,又或者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重要。而在她的价值观里,既认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准则,又认定结婚一定要有爱情。
“这应该就是我们的不一样吧,以你的条件和家境,随便找个过日子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可是你偏偏,那样看重感情的纯粹。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算计。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毫无顾忌地去追一个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明星,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置自己的人生大事和家人感受不顾,不求回报地去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而且这个人还不知道你是谁。”他继续说着,他也了解自己的这个表姐就是这样,思语对徐晨的喜欢,他也很早就知道,而他的这些阐述,也都很客观。
“你说的我都认,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很自私,只考虑自己,没有考虑过我爸妈的一些想法,老是因为三观问题,感情问题跟他们吵架,我是有不对。可是,人活一辈子,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我做不到让所有人对我都满意,但我就想要对得起我自己,我不想人生有遗憾,也不想以后去后悔,我就想尽自己的能力,爱我所爱。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除了他值得,我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而且在徐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他什么样的回报,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收获了我的成长,我得到的还是比失去的多,至于其他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赢了,那是我足够幸运;输了,我无怨无悔。但是这辈子,输给他,我认命。”思语喝完橙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这么多话。
“所以说,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勇气,也不是谁都能理解你的想法。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说你是女中豪杰都不为过,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家境和条件,或许我也能像你一样,活得潇潇洒洒,你也确实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在这一刻,忽然懂得了思语所有的选择,因为那个人值得,因为她认为他值得,所以她不后悔自己所有的选择,她愿意为了徐晨去付出,愿意为了他去努力,这种勇气和执着,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
“其实,我能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可能你很难懂,但这就是事实。”她不再长篇大论,懂的人自然懂。
“姐,希望你幸福,有空常回来。”
“好,你也是。”
终究还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化不开的恩怨,可能这就是血缘吧,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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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京亮马桥某高档公寓。
国庆假期,徐晨没有回自己出生的西北部某二线城市。因为父母后来调往苏州工作,那边气候很好,而且比较适合居住,后来他们一家也基本在那边定居了,老家只是偶尔回去看看。不过这回他也没有回苏州,一则是工作上有些事需要处理,二则是因为他要去一趟C市,不过这件事,他暂时没打算告诉家里。
感情上的事情,他也很少跟爸妈多说,甚至他和Rebacca签了离婚协议,家里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只是和人家分手了。大多数家庭对男生的婚恋问题总是宽容很多,他爸妈也不是很多话的,平常也很少过问他的感情问题,偶尔说一说,也只是闲聊,好像他们也不担心,自家儿子会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毕竟他这么优秀,这是他的资本——哪怕他不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但他在任何时候,也都有绝对的主动权去选择和挑剔别人,以往的那么多段感情,除了Rebacca这个女孩稍微特殊一些,其他的感情都是他说断就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是足够的强势,亦如他在商界的手腕。
因为记挂着爸妈,晚上他还是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回去,不多久,视频那端就接通了。
“爸妈,你们在苏州还好吗?”刚刚洗漱完的他,跟父母简单问候了下。
“我们挺好的,儿子,你还在北京吧?是不是公司太忙了,记得不要太累。”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不管自己的孩子赚多少钱,最关心的还是他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