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中心后面有一大片海滩,很多遇难者的家人跪在礁石上面朝大海声声呼唤,他们在等待一个奇迹。
其实有时候并没有奇迹,整艘船没有幸存者,包括船长。
小泗靠在我的肩头,她在我手心里的手一直抖一直抖。
从白天等到晚上,泳哲哥的遗体被打捞了上来。
这一次去认尸的是我,小泗去认了她嫂子的遗体之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顾言之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滩上,天黑得像锅底,海滩边没有电源,只能靠发电机支撑着几个临时棚户区的照明和制冷,打捞上来的遗体得让家属认完尸之后才能做处理,而马六甲这边的气温很高。
所以认尸棚里很冷,仿佛和海滩上是两个世界。
尸体都放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周围一圈都摆满了硕大的冰块,还有两台大功率的冷气机正在往里面送着冷气。
一走进去,我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了。
顾言之把我圈进他的怀里,又用他的西装外套把我裹起来,其实我很想推开他,但此刻顾言之温暖的怀抱我异常需要。
棚里弥漫着海水的潮湿味,还有我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
棚子里很多人,都是哀嚎着的遇难者的家属,还有一些默默无语地仿佛行尸走肉般的家属。
有人把我们带到一具躺在地上用塑料布盖上的尸体前,说这就是泳哲哥的遗体。
那人说完就走了,我肚子太大蹲不下去,顾言之蹲下去掀开了塑料布。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到了模糊的轮廓。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人们的哭喊声与海浪拍在礁石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嘈杂声中虚弱地问:“是吗?”
“是。”他迅速地回答我,声音又迅速地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我抱紧胳膊,手指垂在我的肚皮上,感觉到孩子们都在我的肚子里不安地翻腾着。
顾言之蹲在泳哲哥面前,我看不清他在干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
“泳哲的脸上有很多海草,我帮他拿掉。”顾言之说。
我用力蹲下去,握住了泳哲哥的手。
“泳哲哥的手好凉啊。”
我的眼泪翻滚着掉下来,在这里,眼泪是最无力的东西。
“我们出去签字。”顾言之把塑料布给泳哲哥重新盖上去,扶着我走出了棚子。
外面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刚才满棚子的都是这种味道。
顾言之把我送回游客中心,小泗缩在角落里,我走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
“小泗。”
她没敢回头看我,低低地问:“是吗?”
“是。”我说。
她又颤了一下,缩成一团不再作声了。
顾言之去外面打电话联系把泳哲哥夫妻的遗体运回国内的事情,我坐在小泗的身边,用顾言之的外套紧紧地包住她。
她浑身都冰凉,不停地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