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黑影耸立眼前,魔气涌出,半透明的黑雾与烟尘混在了一起。
远处铅云滚滚,翻涌而来,闪烁的雷光下,巨大而暗红的鳞甲反射着幽寒的光影。
嘶嘶沙哑之声桀桀而笑,猩红的竖瞳一错不错盯来。唤作血魔的魔兽微动,腹下的屋舍立时倾塌,碾磨着石块发出迸裂的声响。
“小子!”钩蛇道,“你一剑将吾的道魃悉数毁尽,可有想过吾铸练时,何等不易。”
凌月谨慎地扫看着钩蛇身下,神识远放,果真没有探看到半点道魃的身影。那一剑,真的扫尽了那些东西么?
“魔邪之物,本就不该存在。”凌华眸中云淡风轻一片,好似显露了原型的魔物,也只不过是外形与身量有所变化罢了。
钩蛇猖狂地高笑几声,道:“魔界说魔邪之物,岂非笑话?”
凌华淡然道:“恶道无界,得而诛之。”
“桀桀桀……天道不尽,善恶难辨。吾生来便以人畜为食,不过天敌,何来恶道?”兽目中流露出狡邪的笑意,钩蛇讽道,“这与如今的凡人烹食百生百物,又有何区别?”
“生存本能,并非嗜血暴虐之因。”凌华道,“你本低智魔物,不该有变化之能,只怕是夺了许多人的修为,才能存活至今。”
钩蛇目光一狠,道:“吾虽初智混沌,力量灵力却远胜凡人。当吾吃掉第一个修真者后,这点差距也早就不存在了。吾亦是察觉到,修真之人的血液最为纯灵,反而□□也不过是饱腹之用,是以吾饮血而不啖肉,用修真之躯练铸道魃,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微顿一下,钩蛇道:“如今却被你一剑荡尽,理该找你索赔才是。”
红舌探出,在面颊边极速晃动,钩蛇眼中满是贪婪与狂妄。看着凌华,就如看着一个宝物一般。
心头一紧,凌月低声唤道:“凌华……”
墨发在肩头滑下,凌华微微侧来,眉目轻柔:“无事……”
即使面容有所伪装,深邃的双目却是不变,凌月立时觉得心底一软,嘴角勾着乖巧的笑颜。
旁若无人的对视,让钩蛇心生不满。
“尘世浑浊,吾已经很久没尝过修真人的血了。小子,你的血就给吾好好享受吧!”钩蛇高声狂笑,桀桀道:“至于你的肉身,吾会用最好的办法将它练成道魃!想必这会是吾毕生做的最完美的道魃!比起那些老旧又有杂质的东西,以仙做的道魃,必定实力非凡!”
凌月注视着那魔物,默默地哼着气——
它果然是在打这种歪门的心思,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庞大的身躯猛然竖起,墙体再次剧烈坍塌,四周的地面似乎在隐隐颤动。
钩蛇双瞳猛缩,巨嘴猛然一张!
浓稠的魔气喷涌而出!迅速朝着两人滚来。
凌华兀自不动,纯色的仙灵之气笼出方圆半丈。魔气被阻挡在外,沿着结界的轮廓缓缓将之覆盖。
像是被浓雾包围了,视野被局限在了结界之中,缓缓滚动相连,不露缝隙。
仙灵结界有些微弱的光芒,浓厚的魔气在它之外显现出幽深的黑红颜色,仿佛一种陈旧的血气颜色。
一旦联想到血液,仿佛也嗅到了腥气。
凌月双眉微蹙,握了握手里的剑,暗自提神。
视线虽被隔断了,但声音还是正常的。看不见了钩蛇的身影,却还能听到魔气吐出的动静。
气声很长,不难想象魔雾蔓延出去的巨大范围。
只不过魔气虽胜,却也并不能伤及结界中的二人。又不见钩蛇趁势袭来,着实诡异。
“月。”凌华忽而侧身,低声道,“我拖着它,你且先往魔宫方向走罢。”
凌月不解,眉间不免又紧了几分。
凌华抬手,探过她的耳垂,五指轻轻插/进发里。微微用力,将她带近,让她的额头倚在他的肩上。
温热的呼吸靠向她玲珑的耳边,低声道:“钩蛇原型已露,魔气太甚,天魔定是有所察觉。轻易取胜只会让天魔警惕,小郡主的性命便会危险几分。”
忽略耳廓的滚烫,凌月屏着呼吸。
凌华双目微沉,一丝余光睨向了身后,口里道:“天魔城内应再无此等魔物,以你的修为,普通魔物也难伤你。我带你出去后,你便绕过这里,由东面前去,在魔宫前找一处藏身地,我会尽快去找你。”
心底一片暖意,凌月靠着他的肩上一阵点头。虽然动作被局限了,她觉得他定是知道的。
凌华住了口,眼里似有光影浮沉了一下。
一时静默,却有怪异的响动落进凌月耳里——低闷沙沙,仿若蛇腹游地,慢慢逼近。
外面的钩蛇却是在此时停下吐气,桀桀笑道:“小仙人,吾之所以被称为血魔,不仅仅是因饮血得来,亦是因为吾的魔气中含有血气。要吞掉你的结界,不过也是片刻之事。不如你乖乖出来,吾便让你死得更轻松一些。”
凌华放下手,凌月顺势抬眼看了看。
结界在那黑红的雾气下慢慢变得稀薄,果真是支持不了许久的样子。
方才蛇游的声音也停下了,像是她的错觉。
然而凌月心底还是疑惑非常,一眼看尽的尺寸地带,恨不得时时扫视。
“月。”
腰间一紧,那人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半抱。
凌月踮起脚尖失去了自己重心,整个人压进了他的胸膛,双手将他紧紧圈住。
凌华抱起她,让她的耳靠近他的唇:“魔城不比其他,千万小心。若是行动艰难,便止步藏身……”
凌月来不及应声,却是察觉到脚下的震动,仿佛在不知道的时候变化了频率。
心气猛然一拔,是他抱着她飞身而起!
结界散尽,黑红的魔气立时压来。猛烈的破土声在身下爆开,凌月低眼看去,竟是巨大的兽尾由地下伸出,直面袭来!
墨发在两人面上轻缠,凌华面色平平,雪剑划出云淡风轻的弧度。
月牙剑气比方才小了许多,却也足够两人的空隙。
魔气被斩开,露出厚重的铅云。
凌月只觉腥味一远,两人便已出了魔气。
临空而看,那魔气竟是绵延悠长,覆盖了周围。起伏翻滚,浓稠严密,若是凡人,只怕稍微接近,就能被蚀成白骨。
魔气极速合拢,又被紧跟而来的兽尾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