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是来了,出乎意料得从观察的角落闯入她视线范围。
就那样避着、故作不知得互相打探不好么?做什么学旁人打破砂锅的面对面。她是那样自知她受不了质询,更受不了见他。感情是一头洪水猛兽,不想不念不忆起都招架不住它隔三差五溜出水牢。
可他还是来了,穿着那身再熟悉不过的藏青西服和近乎白的浅蓝衬衣,配着没有花色的深蓝领带。她还记得不算太久前和他玩笑,那是他衣橱里为数不多的纯色领带,他却答他喜欢的从来是简单。而后他带着不作伪、花花皮囊下真实简单的布鲁斯·韦恩回到她面前。
却咫尺天涯。
炙热的眼光落在她眉眼、肩上,似再把她身形丈量。她明白他有太多疑问、太多失望,她却不可能给一个答案。
曾有人说许多事许多人错过了便是错过,她原是不信的。她原以为哪有什么没法补救。直到这一刻,她依然笃信。只是太多事太多人纵然能挽回,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就像是墨汁晕开的旧纸再不会是崭新铺开的纯白。
***
布鲁斯坐到了莱纳对面,娜塔莎已悄步离开。数月后再次的面见,相对的眼睛睿智、沉静一如既往。曾染的深情与默契、体贴和关怀,却俱化成不动声色的打探。最难摸清的深浅是曾以为的了解,最难理顺的逻辑是忘不却的旧情。
“你来了。是有什么事想问我?”莱纳听见自己这样说,平稳的、像是每一次和神盾局敌手时的步步为营。唯独那双眼睛,他那双阴雨天般的深蓝眼睛如倒灌的海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问了你就会实话实说?”他的语气很淡,和她一样,除开尾音里微不足道的一点上扬,根本听不出在疑问。或许本不是疑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
“比方呢?”
窗外有人围观,围观的猎鹰问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怎么能这样心平气和得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那个总是一身正气的队长一身正气说“因为在乎”时,却没有惹人发笑。因为在乎才会有背叛的不解、嗔怒和设想里重逢时的无尽对峙和质问,也因为在乎才会连一声苛责都做不到。
爱一个人,是心碎失望时依然的十分了解。不是不能共情,只是立场不同。
“比方?”他低于近乎呢喃。比方为何不告而别,比方怎摇身作了反派里的精英。比方近乎同调的理解源自何处,比方她是谁。有太多的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甚至是否值得一声问。
她若是自幼养育在九头蛇的精英预备,这一生所有意义与用处理当是为这组织的疯狂无保留的贡献。可她总露出的沧桑和无畏、常挂嘴边的玩味与讽刺,又让人不禁推敲她组织的忠诚。那是太清醒的模样,太清醒得陷在世间随波演着一场续一场的戏。
从她嘴里得不到答案。他知道。可他同样希望,她能信他,能把心事剖开与他说。就如他曾与她说的,他们总在那里等着任何需要帮助的人求助。多希望她走到累了、累到困了的时候不必再逞强,没有谁非要一个人抗完一生。他有阿福,她本该有他。
可惜她现在是不得不关进栅栏后的“极端”。太过的聪明也让她太过偏颇。不论所求为何,错误的手段未必是错的方式,但牵扯进无辜者的绝不是正确。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事付出代价。可笑是,她的代价亦是他的代价。
分明就坐在彼此对面,一张桌子的距离,应能轻易捉住。只他们间总太匆匆错开的衣角,不知可还能再缠绕。
“比方……你真打算暧昧过后一走了之?你还……走得了嘛?”布鲁斯续上这已拖沓太长的话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直白。大概是太想得到一个答案。
莱纳的完美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中是一时空白。最擅长的迂回叫他直接捅破,还怎么个答非所问?他到底是太了解她,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是非要她看清是非结局,好不再执迷不悟么
“你若在讽刺我今日处境,看起来的确插翅难飞。”她到底是避重就轻得弹回。那个问题,真正的问题,她无法作答不敢作答。爱像一个港湾,停靠后便不愿远航,而她还不能止步。
他又笑了一下,似在说不出所料,“看起来,的确。同样有趣的是,没有人来救你,连‘尝试’都省略。这在你眼里,是对待风头正旺的红人所该有的态度?”
“也许我并不如你们以为的抢手。”她知道这件事他们处理得不好,还有许多种更周全的法子。但’不周全‘本身很多时候仅限于某个角度,就好比抢手的另一层意思往往是’烫手‘。谁又会在墙倒时想要接受烫手的山芋。
人这一生,比自我估值更重要的一课是认识到自己的一文不值。地位是人捧的,名声是人给的。拥戴的人一朝转身,便和地基下千万个泥粒分毫无差。会永远被接纳的地方,只有家。而她早已失去,亦不想再拖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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