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女,梅琳琅清楚的知道自请出族给父亲带来的打击。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说:“你不知道我爹和很多人都不同。世人皆喜欢儿子,他却是喜欢女儿更胜过儿子。他对大哥二哥三弟四弟他们都非常严厉,严格,对我和小妹却是格外的疼爱。我爹说女儿就该宠着,惯着……噗……”
侧头一歪梅琳琅又喷出血来,颜色如墨黑的吓人。皇上大惊,扬身就朝外面喊道:“钱忠,太医,太医来了没有?”
闻声急匆匆的跑进来,钱忠把自己弄好的皂角水送到皇上面前说:“德顺去叫了,马上就到。皇上,皇上,先用皂角水……先用皂角水给容妃娘娘催吐吧。”
看梅琳琅出气多进气少,钱忠的心慌乱的上蹿下跳。
刚刚服了毒马上催吐还行,但现在毒药已经发作了,催吐变的毫无意义,也没有什么作用了。不过,皇上并没有拒绝,死马当活马医,他接过皂角水就送到梅琳琅的唇边说:“琳琅,快,快把这个喝了。”
扭头躲开梅琳琅不愿意喝,主动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太晚了,我是出宫前服的毒,这会儿毒已入五脏六腑,没用了。清瑞,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爹和我大哥。我爹已经死了,我大哥与你一同长大,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清瑞,凉州苦寒,我大哥身有旧疾,你若觉得他在凉州不妥当那就收了他的兵权吧。还有心儿,请你放过她,她是我大哥一手带大的孩子,就让她跟着我大哥解甲归田归隐山林吧。”
闭宫八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相反,梅家有暗卫,她的婢女也有法子出入宫廷。所以,这八年间断断续续她都有收到一些梅家的消息。
张了张口皇上什么也没有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梅家他其实很矛盾,一方面的确如梅琳琅所说他是和梅战南一起长大的,作为伴读,他知道他的品行,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权势面前,御史频频弹劾也不全然都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疑心已起又怎么可能是一两句话就能消除的呢,不过,梅琳琅还是很失望,也知道面前的男人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睿智的四皇子了。紧接着,又道:“我大哥十五岁就跟着我爹上战场,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清瑞,你我相识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我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看在我大哥与你是同窗旧友的情分上,看在梅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放过我大哥。”
一激动又开始吐血,乌黑乌黑的,梅琳琅知道自己就要不行了。
人之将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微不足道。梅琳琅见他仍旧迟迟不言,死死的抓住他的手又道:“清瑞,我多想似从前那般跟你在一起,多想和你白头偕老,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如果有来生,你不要再托生到帝王家。我们就做一对普通夫妻,每天为了生计忙碌,为了孩子们操心,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甚至是吵架。我……我……”
呼吸变的急促,整个身体因为疼痛而开始痉挛。
皇上哭了,声泪俱下,一边拼命的摇头一边说:“不,不,不要死,琳琅,你不要死。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心爱的女人危在旦夕,男人的自尊以及帝王的威严统统在程清瑞的身上消散了。荡然无存,刹那间他又成了当年那个一心要娶梅琳琅为妻的四皇子,那个被她压在身下而惊惶失措的少年郎。
梅琳琅哭了,泪如泉涌,但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意识开始消散,眼皮子也开始耷拉,皇上知道她就快不行了。张惶无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口大喊:“太医,快传太医,啊……啊……”
无助的大叫,皇上觉得自己要疯了。抱紧她,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就要失去她了,真正意义上的失去,永远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