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艘远洋渔船,看见了青一色的信号,朝着这边缓缓开来。
等到它靠近的时候,青一色才发现,远望微弱的灯光,竟然足以将海岸的一角照亮,而之前看起来似乎很渺小的轮廓,竟然是一艘钢铁巨船。
她仰头,五米高的甲板上,一个身形高瘦的老叟穿着白背心,正在朝她招手。
“噢依(拟声词,连读,和式招呼常见音,类似于‘喂’),上来!”
老头打量了一翻,问:
“你是雇主对吧?”
“嗯。”经历逃亡,青一色镇定了很多。
“那身后的小哥是一起的吗?”
青一色回头,黑色风衣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两个身位左右的地方。
女孩脸色稍微沉了些,看着他,神情复杂,却迟迟没有回答。
老汉的话有些尖酸,常年跑这行,最讨厌的就是临时搭个顺风车:
“虽然说现在联盟统一,世界无国境,但是跨区的风险还是一如既往地高,今天老汉这船就妻儿老小,多加两个人,怕问起来不好糊弄。”
他怕自己说得太含蓄,现在也没时间折腾,干脆说道:
“要是他也想上来的话,那这钱可不够。”
青一色看着他,思索了一阵,才问:“一起?”
男人的头微微左摆,再右摆。
青一色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眼睛,正透过面具的缝隙看着她。
“没有什么要说的么?”青一色不甘心地问。
男人沉默,静静地站在那。
足足几十秒的时间,青一色一言不发,等着对方的答复。
“我知道了。”
青一色扭头不去看他,朝着老汉招手:“大叔,放条梯子。”
老汉坐再自己的围栏边,裤腿一卷,两只脚晾着海风,努努嘴:“他不上来?”
“不上。”
青一色抓住老头丢下的绳梯,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她身上穿着自己挑的粉红色卡通兔睡衣,由于逃得仓促,没时间带别的衣物和行李。
两只尖尖的兔耳在海风中摇曳。
青一色爬到快上甲板的位置,却停下来,冷不丁地说一句:
“靳子跃,谢谢你。”
说罢,挺身一翻,就上了船。
老汉见金主上船,也就起身开船去了。
“呜呜——”船鸣声渐渐响起。
靳子跃目送着女孩和老汉一起进了甲板内部,那里住着老汉一家老小。
海平面上,海雾朦胧,飘忽的云雾像鬼魅舞爪,一轮弦月冷锐如钩。
傅寻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
他远远站在堤坝上,望着靳子跃灯塔般的身影。
趁着夜色,男人凝望像夜空的尽头,那一侧,在目光无法企及的地方,是9区。
对于青一色,靳子跃有一点没有说谎,花城的家中,还躺着孱弱的母亲。
只不过,他是独生子,没有所谓的妹妹。
之所以愿意大费周章,将女孩送回去,傅寻觉得,大概是青一色的哪次哭诉,让他想起自己沉默寡言的妈妈,想起身为人子的遗憾吧。
只有真正把那个娇蛮的女孩送回去,才能获得那么一丝心理慰藉。
轮船斑驳,锈迹斑斑,携着风尘仆仆的游子,迈进轻飘飘的云雾,梦回故乡的土壤。
傅寻默默地盯着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哭脸。透过半边哭脸面具,仿佛能够看见那家伙常年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还有事情要做,比起温柔的故乡,还有人在残酷的世界尽头,等着他去拯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