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卫国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到厨房,长叹了一口气:“你嫌烦,我,也得,唠叨,男朋友,这事,一定得,慎重。你,你一个,姑娘,家,在上海,日子,一久,你肯定,会累,会想回,家乡,到时,在,在苏州,找个,学校,日子,多安稳,而,家明,他是个,医生,职业,也稳定,不管,你对人家,什,什么,态度,一会儿,别拉着脸,试着处一处,听,听见没?”
就算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还是掩盖不住这些不爱听的话,她越来越觉得,自从爸爸中风之后,性格就变得固执了许多,可她现在不能激怒他,身体才刚恢复,尽管不情愿,也只能沉默着顺着他。
这时门铃响了,买好菜过来的许琼从屋外进来,阻止了谭卫国的唠叨,走进厨房,见谭蔓一脸的闷闷不乐,便关心地问了句,谭蔓也没隐瞒,看了眼已经走远,去了阳台的爸爸,便把一早上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许琼笑盈盈地说:“你爸爸啊,本来就老派,现在病了一场,脾气就更倔了,他是为你好,想你幸福,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啊,搁在现代也不一定合适了,所以别太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来,你对牛丽家的儿子不来电,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人了。”
谭蔓有些羞赧,娇嗔道:“你又取笑我,许姨。”
许琼笑得更开了:“我只是点破你,不是取笑你,姨也年轻过,能理解,感情的事啊,总是要自己经历一回,才甘心的。”
谭蔓眨了眨眼,许琼这话倒是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了她此刻的内心。
没错,在她没有要到一个答案之前,就强行掐灭那丝火苗,那永远都会留下一个念想和遗憾,那就是不甘心。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就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
许琼一边整理灶台上新买回来的菜,一边说:“怎么办?从心呗。”
谭蔓闻言,呆愣地看着她。
许琼又说:“听从你的心,不然,你始终不甘心。”
从厨房回到房间,谭蔓在梳妆镜前呆坐,脑子像浆糊,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发青的眼眶下,被划伤的疤还若隐若现,她忽然回想起从北京回来那晚,在昏黄的厨房灯下,顾莫臣示意她抬头,查看伤疤的眼神,深不见底,却似乎又带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下一秒,她再坐不住了,豁得站起身,大步朝房外奔去。
像被下了蛊似的出了门,一边疾走,一边上网订高铁票,春运期间,当天的票早就售罄,只好改去汽车站,直到坐上开往上海的大巴,她才清醒了几分。
谭蔓,你到底在干什么?
用学校有急事的借口骗过了爸爸,不管不顾他的微怒和不满,一厢情愿地去找顾莫臣,她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且不说顾莫臣出差有没有回来,就算在律所见到了,她该说什么好。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大巴驶出了高速,心也跟着变得更加仓惶不安。
回去吗?
不甘心,明明已经那么近了,不去看一眼吗,实在太想见一面。
去吗?
勇敢地跑去告白吗,莫名又突兀,太不矜持了。
车子到站,
最终,她还是走进了地铁站,朝顾莫臣的律所方向去。
临近春运,本来就拥挤的公共交通,在闲时也变得人潮拥挤,谭蔓挤进地铁,好不容易钻进了一个站着稍微舒服点的角落,一手拉着拉杆,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盯着屏幕好一阵,犹豫着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他,屏幕被按亮了,又黑了,又按亮,最终还是作罢,她还是没法鼓起勇气挑破什么,就当顺路经过,看一眼就回去。
顾莫臣的律所位于繁华的顾家嘴,出了地铁过一条隧道便是。
谭蔓刚走出地面,就被迎面一阵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套了件羽绒,忘了裹条围巾,颈背空落落,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寒冷的天气加上本来就紧张的心情,全身不由得微微发抖,就像当年高考成绩出炉,查分时,忐忑不安。
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电梯“叮”一声,门朝两边打开,整洁明亮的前台映入眼帘,前台一个年轻的小美女,年纪大概和她差不多,见有人来,立刻起身,礼貌地朝她点头。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谭蔓抿了抿唇:“呃,请问,顾莫臣,顾律师在吗?”
“您找顾律师?请问是有预约的吗?”
谭蔓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有预约这回事:“我是他……朋友,路过这,就想看看他在不在。”
“哦,不好意思,顾律师早上出去了,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他回来了我转告他一声?”小美女答得很官方。
谭蔓还没来得及回话,被从后面办公室出来一个高挑的女职员打断了,对方原本大概是想来前台寄快递,看到她时,睁大眼有些意外道:“你是……顾律师的朋友,小北的心理辅导老师吧?”
谭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你好,我是海伦,顾律师的助理,我们一起吃过饭,还记得吗?”海伦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