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有些昏暗的楼梯间随着楼道门打开,缓缓洒入了些阳光。

简悠每踩着一节台阶往上走,脑海中就会蹦出一帧以前的画面。

她困到睁不开眼被季然抱着上楼,他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呢,当时他的话里带着笑意和宠溺,

现在想起来,还能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和踏实。

偶尔他们一起去小区附近的超市,就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踩着夕阳的晚辉出门,再迎着初升的月色回家,他手里提着购物袋,再用另一只手牵着她,她怀里会捧着一束花,现在经过的楼梯上,仿佛还遗留着花束的甜美和清香。

路过三楼时,她想起那晚他被母亲打了以后倚在门框上颓然狼狈的样子,他红着眼说这世上没人爱我,她牵着他的手去四楼,进屋开灯,对着他张开怀抱说,来我的世界,我爱你。

回忆伴随着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再站在四楼门口时,那里已经换上了最新款的电子密码锁。

孙奶奶在摁门铃。

她站在她身后,想起季然在大年三十那晚坐在冷风呼啸的昏暗楼道里,声音哽咽的说:“悠悠,我没有家了。”

门铃声落下的瞬间伴随着开门的声音,思绪戛然而止。

简悠的视线顺着季然以前坐过的那个角落缓缓上移,她先看到了门口熟悉的浅蓝色地垫,上面放着两个黑色的飞行箱,门口的人脚上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男士拖鞋。

视线里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被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白色衬衫利落的束在西裤里,领口处的扣子散开了两颗,刚刚被摘下来的领带还拿在男人手里。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那颗随着喉结上下滑动的黑色小痣上,她的眸子里全是他英俊的五官和硬挺的轮廓。

季然也看到了她。

两人的视线瞬间撞在一起,明明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在清灿的光影浮尘中交缠。

两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谁也没有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房间内缓缓飘出一道清甜的女声:“季然,谁呀?”

伴随着声音,一个穿着蓝色空姐服的女人出现在季然身后。

她脚上穿着浅粉条纹拖鞋,身上的空姐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长发利落的挽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

随着她的靠近,扑鼻的香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盘子,里面盛着厦海人家饭桌上时常都会出现的茭白炒三丝。

她慢慢靠近,站在他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着门外的两个人。

真是一对璧人。

“哎呦你们都在家呢,真是不好意思啊,贸然过来打扰了,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吗?你们可真是般配啊,你瞧瞧真是郎才女貌...”

简悠被孙奶奶的声音拉回了那道贪婪的视线,她几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

“哎姑娘,你去哪啊?房子不看了吗?”...

孙奶奶的声音伴随着她的鞋跟踩在台阶上的声音,一起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楼道门被“哐当”一声关上,她凝在眼睫上将落未落的泪,随着她大步奔跑的动作,猛地砸落在脸颊上。

她的心里突然就破了个大口子,像把旧日的伤疤连皮带肉的撕扯开来,还要拿盐巴在上面狠狠地揉搓一番。

周遭的风像是从冰窖里窜出来的冷气,带着蚀骨的寒凉,直往她骨头缝里钻。

不该来的,今天不该来的!

许是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乞求,她真的如愿见到了他。

只不过,她亲眼见到的,是记忆中玄关橱里的情侣拖鞋穿在了他和另一个女人脚上,是桌子上的琉璃花瓶里插着橘粉色的奥斯丁玫瑰,是冰箱里新鲜的食材被烹调成了一日三餐组成了那个温馨浪漫的小家。

他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是用来形容他们的。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檀郎谢女,天造地设。

逃,真的好想逃!

那个房间带给她的,只剩下那天被捂住口鼻后的窒息憋闷感,那个被插满了蜡烛微微跳跃着火苗的宫廷风蛋糕,那个穿着浅色牛仔裤黑色毛衣的男人,那刺耳的粗喘声和冰凉如蛇信般游走的手,那个折射着月色被随意摘下来扔在枕头边的眼镜...

那个被砸开的窗口,呼啸灌进来的冷风,连同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和尊严,都随着满地的泡沫冲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她站在车边,不停的在包里翻找钥匙。

钥匙呢?钥匙去哪了?

她气急败坏的把包里所有的东西倒在地上,狼狈的蹲下身子,胡乱的翻找着。

为什么她要亲眼看到?

微风拂着她的发,粘在了满是泪水的下颌上。

她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包也滑落下来,东西散落一地,她抬手,擦了擦聚集在下巴上未落的泪珠。

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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