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被沈青云这话逗得笑起来:“你还说我呢,你瞧瞧你自己,不也是把咱们册儿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这哪叫捧?我这明明是实话实说!”沈青云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为人父母者多少都会有些‘别人家儿子再好,都没我家儿子好’的小心思,沈青云夫妇亦是如此,沈册‘胡闹’,他们就随意地申斥一两句,睁只眼闭只眼;沈册稍微有些作为,就恨不得拿出去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可谓是宠溺过头了。
十天后,沈册终于磨得温言点头答应,和正明、章羽两人一同启程,前去寻找灵皇草。五更天左右,天色还没亮起,寒风裹着雪花往人衣领里钻,饶是沈册三人有内力护体,也不禁冻得直打哆嗦,尤其是沈册,内伤尚未完全痊愈,不如其他两人耐寒,冻得他从耳朵疼到脑仁儿里,就连呼吸也都没有了往日的平缓。
沈册身份尊贵,从小在锦衣玉食里泡大的,但他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吃不了苦的人,他属于那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适应的人,换句话说,沈册就是个可以将一坛上等陈年佳酿、琼浆玉液挑出个三五种毛病,也可以将一个放的跟石头似的冰冷馒头安然下肚的这么一个人。锦衣轻裘穿得,粗布麻衣也穿得,极其难得的没有在富贵锦绣当中养出一身臭毛病。
出城已经快半个时辰,天边已经蒙蒙发灰,正明勒住马缰,目光穿过飞雪眺望远处,说道:“前面就是乌鸦窝,过了乌鸦窝应该有几个村子,咱们到那里看看能不能化到缘。”
“乌鸦窝?那是什么地方?我记得前面应该是雁回坪啊。”沈册不禁问道,他虽然很少出城,但对都城附近的地理多少还是知道点儿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顺利伏击瑞王兵马。
正明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沈册,问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沈册很是莫名其妙。
“也是,你不怎么出城,不知道也正常。”正明将马缰握在一只手里,把另一只手缩回袖子里,稍作取暖,“今年夏季的时候,雁回坪突然死了很多人,尸体堆积在一起也没人收埋,那段时间雁回坪终日乌鸦盘旋,久久不散,后来人们就把雁回坪改叫成了‘乌鸦窝’。一直到现在,那里仍旧有大量的乌鸦和蝙蝠盘踞,一片白骨残尸,很是凄惨。”
沈册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禁转头看了一眼章羽,而后道:“噢......原来是这样啊。那些尸体为何没人收埋?又为何会突然死那么多人?真是奇怪......”
“这就不得而知了。”正明将缩进衣袖里的手伸了出来,重新握住马缰道,“走吧,赶路要紧。”
话音落下,三人再次策马而去,路过乌鸦窝的时候沈册看了一眼那里的情况,深刻体会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哀,不过,他并不后悔,更不会因此而心慈手软,该有的杀伐果决他还是会有,甚至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唯有如此,才可成就大事。
卯时末,天蒙蒙亮,沈册一行人来到了正明所说的村庄。因为是农闲时节,农人们不用下地干活,加上天气寒冷,大多数人此刻还都窝在被窝里没有起来。正明领着沈册两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在最后才碰到一家已经开了门的农户,说是农户也多少有些勉强,因为这家的院子里放的东西让沈册觉得这家应该不是单纯的种地为生。
“怎么......这家的院子里会放这么多的......棺材?”章羽如平常人一般,看到眼前的这些棺材,除了好奇之外,多少会有些不适。
正明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解释道:“有些是没有完工的棺材,这家应该是个木匠,农闲时靠制作棺材养家糊口,没什么好奇怪的。”
沈册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也同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这幸亏是大白天,若是晚上,恐怕没人愿意往这家来吧。”
正明走上前去,在开着的木门上敲了两下,扬声道:“请问有人吗?”
“来啦。”一个老汉应了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敲门的是位出家人,便端着一脸和气道,“原来是位大师。”
正明双手合十,施礼道:“贫僧与两位朋友行路至此,饥寒难耐,不知可否向施主化顿斋饭,聊以果腹?”
“这样啊,三位请进吧。”老汉听罢原因后,将正明三人请了进来,领到堂屋里,“三位请坐,我去让老伴儿给你们弄点吃的。”
正明颔首道:“有劳。”
见主人离去后,沈册打量了一眼这间堂屋内的陈设,虽然和富户人家没法比,但在农户当中应该算是比较不错的条件了。打量了一圈之后,沈册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将前两杯分别递给正明和章羽,第三杯给了自己。沈册抿了一口茶,茶水的温度半温不凉,实在起不到暖身的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半柱香后,老汉和他老伴儿端着凡是走进来,摆到桌子上,客气地说道:“乡野村户,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一些馒头稀饭,几位将就着吃点儿吧。”
“阿弥陀佛,这已经很好了,多谢施主。”正明站起身,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老汉手里的东西,帮忙摆上桌。
沈册和章羽也赶忙起身,帮忙盛饭、摆放碗筷,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武林世家的少主,没有半分养尊处优的娇贵之气,不知道的人大概真的会把他俩当成普普通通的两个年轻人。不过,沈册两人看起来与旁人还是有点儿区别的,那就是两人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高贵之气,透露出极好的修养,尤其是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