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秀才没有接这话,毕竟崔氏是个妇人,他一介男子,不好去谈论一妇人。姜氏又拿出顾锦绣的那幅绣品,摊开来,给尚秀才看:“相公你看这幅图。”尚秀才看向那幅绣图,只见罗盘大的双层葛布上,绣着十几个人物,图里的人或是在砍树搭建草棚,或是在生火煮食,或是在山间找食找水,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仿佛活在布上一般。尚秀才有些惊讶:“这图绣得可真是生动。”虽是在廉价的葛布上做绣,所用的绣线颜色也很单一,不过是灰白黑青四色,却因为绣艺精湛,并不让人觉得这绣品廉价,反而平添一份朴实厚重之感。姜氏也很满意这幅绣品,说道:“这是小鱼的大姐绣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只单纯觉得绣姐儿只是绣艺精湛,可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才发现这幅绣品的绣法,颇似洛绣。”洛绣是四大绣之一,以擅长绣人物景出名,洛绣绣出来的人物景色,皆很生动,在前朝的时候,更是被定位宫绣,是进贡的贡品,只流传在宫里与达官贵族之中,市面上极少有卖,可谓是千金难求。也就是到了大楚,洛绣才在民间传开。这幅绣品要真是洛绣,那价值可不少。尚秀才听得皱起眉头,一会儿之后,对姜氏道:“可能只是相似,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只真心跟顾家来往便可。”尚秀才并不想去探求太多。姜氏明白尚秀才的意思,点头道:“相公放心,我晓得的,不会去追问什么。”不管崔氏的来历如何,如今也只是个农妇,而他们家与顾家相处,只是为了报恩,并不想挖掘崔氏以前的秘密。第二天一早,老骆跟阿九各自驾着一辆骡车,向着大丰村的顾家驶去。因着石磨重,足足一个时辰后,两辆骡车才来到大丰村,停在顾家的院门前。阿九扬声喊道:“顾家大叔,我们把石磨运来了,您看看,要放在哪里?”三爷爷跟着顾大贵夫妻、顾大木夫妻出摊去了,顾锦里今天没去,便跟着顾大山迎了出来,来到骡车后面,看到骡车里装着一大一小两个石磨,皆是吃了一惊。顾大山道:“不是说一个吗?咋送来了两个?”阿九笑道:“老宅里原本就是两个石磨,一大一小,用着方便。您看看,这石磨要往哪里放?”顾锦里家的院子满是装着豆腐的木盒子,已经没有地方放两个石磨,顾锦里想了想,道:“把大的运到罗家去,小的留下来,放到厨房门外。”大石磨直径足有大半米,实在太大了,而小石磨直径只有一尺多,很适合自家用,便留了下来。“行,那我们先把小石磨给你们搬进去。”阿九喊来老骆,两人把小石磨用粗绳绑好,用两根扁担抬着,抬到顾家厨房门外,给顾家放好。顾大山已经跑到罗家,去喊正在磨豆子的罗父跟田叔。罗家父子跟田家父子,包括秦三郎都来了。这大石磨太重,没有五六个男人根本抬不动。老骆驾车的技术不错,对几家的男人道:“我先把车赶进院子去,等进了院子,再把石磨搬出来。”“诶。”几家男人应着,让开一条路来,让老骆牵着骡车,进了罗家的院子。他们几家的院子都很大,有前院和后院,皆有半亩左右。老骆把骡车赶进前院,停在院子中间。罗父他们过来,开始搬石磨。石磨分为底盘和上下磨扇三部分,秦三郎不过十四岁,可他的力气极大,一个人就把半米大的磨扇搬下骡车,咚一声,让磨扇立在地上,自己扶着磨扇,把磨扇滚到院子左侧。罗父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可不敢像秦三郎这般做,而是跟罗武两人抬下另一块磨扇,父子俩滚着磨扇,放到院子左边。剩下的底盘,由田叔父子、顾大山父子用拳头大的木棍抬着,抬到院子的左侧,放着一块埋好的大石上。紧接着,罗家父子把两块磨扇放在底盘上装好,这石磨的事情就算完了。忙了这么一通,几家人都是浑身冒汗。阿九见石磨搬完了,又道:“还有东西没搬来,我们再跑一趟。”说着跟老骆转头走了。顾大山追上去问:“不是只有两个石磨吗?咋还有东西?”可阿九跟老骆已经驾着骡车跑远了,没有回他的话。顾大山叹气,嘟囔着:“也不知道还去拉啥东西?”顾德兴知道尚秀才家的下人来了,着急忙慌的赶来,没有看见尚秀才家的下人,忙问顾大山:“大山叔,尚秀才家的下人呢?”顾大山道:“刚走。”“走了?”顾德兴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您咋不拦住他们?”顾锦里看了顾德兴一眼,道:“这石磨可是搬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你自己来迟了还怪别人,可笑。”这大少爷要是早点来,不就见到人了。顾德兴脸上一红,被顾锦里的话臊得不轻。顾大山的脾气好,见他这样,笑着道:“兴哥儿别急,阿九他们等会儿还会再来。”顾德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顾大山点头:“真的,说还有东西要送来。”顾德兴很高兴,没有再回家,而是留在罗家等着,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阿九和老骆等来。老骆和阿九这回搬来不少东西,有桌椅板凳,两个石舂,还有两块大铁板。顾锦里一看到这两块铁板,就知道这是尚秀才特意给他们家订做的东西。大楚可没人用铁板做东西,也就他们家用到,但她没有推辞,更没有说穿,送都送来了,再退回去,麻烦不说,还矫情。顾大山看见这两块铁板,知道铁板贵,不想收,但阿九的嘴巴利索,不一会儿就把顾大山说服,让他收下铁板。顾德兴见阿九他们来了,急忙从罗家来到顾家,问阿九:“尚秀才可看了我写的文章,他可有说些什么?”一路逃荒,特别是经过恶人杀人的事儿,顾德兴是被吓破了胆,安顿下来后,有一段时间不敢出门,而他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念书考功名。这是他从小到大都在做的事儿,除了这件事以外,他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去学,他讨厌去砍柴,去磨豆子,他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粗活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