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顺成坊,坊主陈妤与将军侄子们亲切晤谈。
这个全登跟陈妤年龄相仿,二十六七岁。在饮酒当中,陈妤最开始是对全登这个名字很好笑,一接触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为什么要多看几眼呢?
全登生得虽不是那种帅哥的样貌,但身长七尺六寸,属于上等身材。浑身肌肉饱满,双目如电,走路步伐规整,身腰笔挺。声若洪钟,干脆利索。长脸的正额有拇指肚大小的黑记,特别叫人好记。人送大号玄冠侠。
陈妤因身在青楼,一直就没找到如意郎君。按普通民户女子,孩子都该八九岁了。眼前见到如此伟丈夫,心生爱慕之情,禁不住多些攀谈。
全登心直口快,提及身世,叫人唏嘘不已。他又为什么对一个青楼都知提自己的身世呢?
他本来是棣州渤海县人。十年前,因家里失火,一切物品被焚烧殆尽,房子也被烧塌,父母就带着他这个独子外出逃难。辗转千里之间,两年之内,父母相继病亡。十二岁的全登设法回到棣州,成为一家富户的伴童。
一晃过了六年,这家富户因遭遇官司,家业赔完,遣散下人。十八岁的他只能流落街头,因为在富户家跟着练习六年武艺,这时候生得力大无穷,就给人扛活过日子。没有家,就住城中的过街棚、破庙之类。
到了二十岁,终于到了投军的年龄,于是就投了成德军。
当了六年兵,遇到田弘正接管成德军。因户部度支崔清不给田弘正自带的两千魏博兵资费,田弘正遣回两千亲兵。自己就曾被选为田弘正的牙卫兵,也算是个流外官。
田弘正任成德节度使,加官是检校司徒、中书令、镇州大都督府长史,全登这些属下称之为田司徒。本来田司徒许诺这些新选牙卫,成德军一稳定,不但给大家找妻房,还要凑请朝廷封正官。
而好景不长,成德军兵马使王术正设计谋害田司徒,新选的牙卫与之展开殊死搏斗。但王术正人马太多了,这一百多名牙卫几乎被杀绝。全登及十数名牙卫看田司徒一家老小已经被杀,拼死跳墙逃走,各谋生路。
原本要投靠田司徒的儿子田布,他被调来魏博军,征讨王术正。哪知道魏博军又起乱,田布被逼自杀,换了宁武山成为主帅。
全登只好将散碎银钱拿出,于路贩卖黍米、小米之类。不巧,经过林虑山的时候被打劫,大杀一阵,抵不过人多,被生擒。经劝说,也算一个生活的出路,就此留到山寨。被李章看中,提拔为城伯。
辗转这许多年,终究还是孤身一人。所以,全登遇到这么美的陈妤,也不想错过机会,想着与陈妤相交,万一因缘天定,从此成家立业。
陈妤看他坦诚,紧抓机遇,就叫王舵为证,当即与他结为兄弟。全登大一岁,是大哥,陈妤是小弟。全登与她相约,终有一天会扭转命运,一定叫小弟过上好日子。
王舵起劲夸赞全登的本事,说一旦岩国大胜,全登将是开国大将,那可不得了。就算岩国失败,全登也不愁谋个好出身,光宗耀祖。
这次结义之后,全登曾找到顺成坊,跟陈妤私会。兄弟二人单独饮酒,说了好多衷肠,不免相拥痛哭。就在酒肆后院的厢房跳河捉鱼,私定终身。
全登却是平生第一次跳河,被陈妤教他,顿时会做。伏在陈妤身上,泪如泉涌,发誓要明媒正娶陈妤,要为陈妤挣取好大的功业,过美满日子。
陈妤也被他的威猛折服不已,跳河捉鱼直做到一个时辰才散,宛如升仙一般逍遥。陈妤感动得热泪横流,发誓非他不嫁,就是等到老死,也要等到全登。
两人收拾好渔网,穿好衣衫,相拥在床头,互相泪如泉涌,说不尽的衷肠。陈妤劝他,岩国迟早灭亡,趁着还有机会,早做打算。不要等到灭亡那一天,真的会玉石俱焚,枉费了爹娘生得一个威壮好汉。
全登跪地发誓,一定会听从陈妤劝告,全身而退,来娶陈妤,过红火日子。陈妤也跪地,与之相拥大哭。一对老大一把年纪的年轻人,将心中苦处,以横飞的泪珠来宣泄。
眼下,陈果等四兄弟前来探问岩国余党消息,陈妤想起全登,禁不住泪流满面。将她与全登的誓言简单说明。
陈果大喜过望,这还不好办吗?怎么个好办?
剿匪大战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宁武山又没有发布缉捕余党的通缉令,全登既然跟陈妤私定终身,必然在最近就会来找。
特别是将到中秋节,他这样孤苦一生的人,对陈妤更加牵肠挂肚,预料不错的话,就在这几天,他会在顺成坊露面。到时候,坦诚相待,叫他帮忙寻找李章、王舵下落。
即便找不到王舵、李章,全登也肯定知道不少岩国内幕,至于商继父母的沉冤,肯定会有眉目。如果能找到王舵、李章,全登那可就立下了不世之功,必然被天子封赏。从此成为当朝正官,陈妤的命运将完全改换。
经过陈果的条分缕析,陈妤十分敬服。跟随而来的苌丁、吴雕、柴署也都深表赞同。四人与陈妤约定,在中秋之前,他们去元圣宫打探王舵的家门,尽量多摸一点王舵的线索。四位就住在顺成坊附近的旅社,便于商议。
陈妤大为振奋,答应亲自带四位到元圣宫。
他们热热闹闹说了好大半天,早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陈妤叫都知负责顺成坊的生意,出来茶室,叫上两名绝色歌伎,都腰悬佩剑,随时防身,拉上陈果等四人,一路到肥泉烧酒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