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觉得别人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就你是好人？”
这个时候，吴德昌终于显现出一个中年人该有的老辣，明明背对他，可我的心思，却像透明似的，被他一下子猜中了。
吴德昌大笑几声，似乎被鼻腔里的眼泪呛着了，接连咳嗽着：“我，我告诉你，咳！”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绝对的恶，你以为的好人也做过恶事，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可因为你而死的人还少吗？！”
我沉默半晌，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如何反驳。
因为他的确没说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远了不说，就是在这墓里，也有两个吴家人因为我跟明悟枉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只要一心向善，愿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死后均可入西方极乐。”这时，明悟双手合十，颇似个得道高僧，淡淡说道。
吴德昌冷笑几声，说话毫不客气：“说的可真好听！”
“一句慈悲为怀、一心向善，就能把以前做过的恶事都抵消了？”
“一个人杀你全家、又故意将你养大，甚至教你截然相反的道理，不光害了你一家，也害了你一生。”
“这种人一朝出家，你就不跟他算这笔账了？”
他说的这种例子，真不可谓不刁钻，我只能苦笑，更加说不出半个字来，明悟则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有完没完？不行就回去，里边有个焦尸等你救呢！”
吴德昌这才闭嘴，不过他的哽咽，倒是断断续续，从未停过。
出洞的路不长，过程也极其顺利，经过几个拐角，前方马上出现了月光。
再往前走，外界被明月照亮的树影、浮云，也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大喜过望，劫后余生，从如此危险的墓群里逃出来，那种喜悦是根本藏不住的：“出来了！”
明悟也一样，他胆子比我小得多，这时已经开始往外跑了。
“师父、师弟，明悟没死，哈哈哈！”
吴德昌落在最后，一路上也没吭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站在洞口望着挂在天边的弯月，享受着初秋徐徐打在身上、略显冰凉的微风，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行了，既然出了墓，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了一段时间，我回头看了吴德昌一眼。
这个年逾四十的中年人，穿着特殊的吴家服饰，与早已死去、拿着BB机的那个吴家人一致。
他剪着圆寸，并没谢顶，要不是脸上已有了不浅的皱纹，兴许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
而今，他衣服上、脸上都是灰，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有深深浅浅的伤口，好在并不严重，想起他之前曾遭受重击，我从身上撕了块布，递给了他。
反正是吴家的衣服，我也不需要。
吴德昌没说话，伸手接过布后，简单地在头上包了一圈，整个人看着有些滑稽。
明悟似笑非笑地盯着吴德昌，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我说咋有点怪呢？不包这块布，你就跟猴似的。”
“包上这块布，你就是个猴王！”
说完之后，明悟哈哈大笑，我也觉得好笑，甚至吴德昌在我眼里，也显得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