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她躺在白到一丝不苟的病房里,躺在同样白到一丝不苟的床单被褥里面。
空气很安静,只有一旁的体征监测仪器发出了些有规律的滴滴声,旁边病床上的一个有些微胖的女士正在看书,吊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被按了静音,此时正自顾自地播着默片。
这可不是二战时能有的。
伊娃娜立马警惕地环顾了一周,普通的双人病房,属于美国现代医疗体系的正常配置,普通的病友,有些微胖,扎着点滴,姿势动作包括身上的茧子没有任何的不对,不是特工、雇佣兵抑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经过再三观察,伊娃娜确定这真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房,自己的病友也不是什么危险角色。
可一种异样的感觉却依旧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伊娃娜皱着眉头立马掀开被子,腹部裹着厚纱布,下面是三块止血贴片,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大致的伤情,她被什么人捅了三刀,伤口很深,刀伤的分布却很凌乱,应该是个新手干的。
少女想着伸手朝几个位置稍微按压了一下,一阵撕裂般的阵痛传来,很明显,这个深度肯定伤了内脏,当时应该会有严重的出血……
等等,她怎么会被这种人伤到?
不,她是怎么受的伤?
她不是…刚救出霍华德,然后……在靠近沃夫特市的秘密军事基地里挨了枪子儿,然后就是……光线、消毒水…有什么人在抢救?哦,该死的混乱!
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上不去又下不来,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了一团扭曲的色彩。伊娃娜觉得自己就要吐出来了,可收紧的胸腹却扯到了伤口,带来剧烈的抽痛。
不对,这不是她的身体?!
伊娃娜使劲眨了眨眼想要驱散这种不适,大脑还在照常运转,她强迫自己忍着头晕把脑子里记忆摁回它们原来在的地方,从遇见古一开始到二战救出霍华德结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确定自己的记忆仍旧是完整无缺的,时没有任何增加或是缺失的。
受伤,尤其是重伤就是这点不好,因为疼痛,因为濒死,所有的一切过往都在大脑里叫嚣嚎叫着徘徊不去,记忆乱糟糟的,各种情感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往常坚不可摧的东西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伊娃娜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大脑变得稍稍清醒了一些,起伏的心绪逐渐平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境况,她得赶快摆脱这种状态。
伊娃娜抬起手观察起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
黑色卷发,手指比她以前白皙纤细很多,皮肤光洁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唯一的茧子在右手中指第一个骨节左侧,是经常握笔留下的;女人的指根并没有任何戒指的印子,然而她现在的脑子里可没有除了“伊娃娜”以外的任何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也就无从推断原身的亲缘关系;她的四肢显然没什么肌肉,但总体算得上匀称,大概女人生前只是个普通人,不常去健身房,但饮食还算节制;这具身体腹部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可照着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至少还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哦,该死的,又来了!
正在伊娃娜陷入思索时候,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这次伴随着更加难以令人忍受的反胃,好像整个身体从上到下都在抗拒着什么,鼻端忽地涌上了一阵热意,她抬手一抹,满手温热的湿乎乎的鲜血。
这是排异。
果然是别人的身体,少女苦笑了一声,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她原本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毕竟胸口被大口径的□□直接打中,那个破坏力足以将她小半个胸腔都给掏空了,别说是二战时期的医疗水平,就算在科技发达的现代,除非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科技或是魔法,否则是别想再救回来的。
可她现在还活着,活在一具明显不是自己的身体里。
伊娃娜想了半天,最后将这种状态归结在了那种已经和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一块儿的庞大能量在濒临死亡时的应激反应上。
也就是说,在她快死了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残存的能量硬生生地从她原本的身体里割裂了出来,像是壁虎断尾逃生一般,她的主体意识舍弃了大半的能量与身体,竭尽所能让她暂时附在了现在这个女人看起来几经濒死的身体里,苟延残喘。
可别人的身体毕竟是别人的,尽管伊娃娜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早就已经去了彼方,但她也没办法强行让自己那拥有着极强侵略性能量的意识和一具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契合在一起——
这简直就像要把一条暴龙被塞进只小白兔的身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