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老了许多,当伊娃娜转头往后看去的时候,那只绿眼睛的黑猫就静静地蹲在她身后的一块大理石上,不远也不近地,在那里守候着。
女人细细地打量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友人,它的毛早已不像当年那样油黑发亮了,衰老的皮毛光泽暗淡颜色褪去,泛着一层浅灰,在大雨里沾湿成缕,本就不大的猫咪显得愈发瘦小。它看起来已经颠沛流离了很久,肩背的骨头都突了出来,骨瘦嶙峋,只有一双碧绿的猫眼好像仍同当年一样,温和又专注地注视着她。
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
你也是。
一人一猫在雨中站了很久,大雨滂沱而下,可他们的世界却寂然无声。
半晌,伊娃娜一如很多年前那样伸出手,黑猫慢慢走上前,翘起尾巴尖儿,小心翼翼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然后它顺着她的手臂踮起脚跳上她的肩头,轻柔灵巧得像一片羽毛。
伊娃娜从K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动,那是与她同源的能量。
真是,她该早些发现的。
K 那时天天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在她的身体饱受能量折磨的时候,而黑猫本就是近魔的体质,被她的能量浸染简直是必然的事。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她才能再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它。
伊娃娜微微一笑,浅灰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神采,她朝墓碑的方向道了别:“妈妈,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女人撑着伞,带着她的猫,一步又一步地往回走去,腹部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潮湿的天气里,她走得很慢,像位迟暮的老人那样蹒跚,可心却很满,是历经千帆最后归于平静的圆满。
她的身旁,无垠的墓碑汇成一片黑色的汪洋,像最坚实的守卫,静默地注视着久别重逢的人逐渐远去,发出听不见的叹息。
**
伊娃娜并没急着回她现在的住所,她先找了家宠物中心给肩膀上的猫咪洗澡烘干,在确认这位老伙计的体格依旧康健后,便带着它在哥谭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他们一道走过富丽堂皇的中心城区,看一幢幢或新或旧的大厦拔地而起冲入云霄。
伊娃娜在韦恩大厦下面停下脚步,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这幢明显几经扩建和修缮的哥谭标志性建筑。它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宏伟、高大也更现代,除了上面仍旧保留下来的装饰性滴水兽,韦恩大厦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只见大面积的玻璃幕墙映着天边升起的朝阳,金色的韦恩徽标熠熠生辉,整幢建筑直插云霄,宏伟壮丽得像是众神固定世界的尖碑。
正在此时,伊娃娜看见一辆黑色的迈马赫沉默而迅捷地驶入大厦门前的车道,从车门里走出一位挺拔的青年,他一身深蓝色的修身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唇角自然地向上勾起,面上总带着些微笑意,看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
见到他的到来,门口拿着平板的助理走上前来,向黑色头发的青年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道往韦恩大厦内厅走去。
从见到黑发青年的那一刻起,伊娃娜就再没办法将她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
当年总泡在蝙蝠电脑前面的小男孩儿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这么早就到公司,可比布鲁斯那家伙靠谱多了,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睡觉?还是又抱着咖啡杯不撒手吗?看额头上的淤青,夜巡挂了彩?还是又和达米安打了一架?
也许是女人的目光太过炙热,青年回过头有些奇怪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正对上对方那双剔透的浅灰色眼睛。
在提姆·德雷克的目光中,那是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士,女人很瘦,她打着伞,在大雨里身形都好像蜷缩在巨大的雨伞下面,显得苍白且单薄。在她肩膀上,同样瘦削的黑猫拿尾巴尖儿轻轻蹭着少女脸颊,似乎是在安慰着什么。
“德雷克先生,您在看些什么?”
助理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疑惑,提姆知道还有几份文件急着等他审核,而今天等下还有场重要的董事会议要开。
理智告诉他,那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她也许同无数个向往着韦恩大厦金碧辉煌景象的路人们一样,想亲眼看看年轻的商业巨头,然后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到提姆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转头离开,他会后悔。
会后悔。
女人仍旧看着他,并不因为他的对视而有任何闪躲,那双陌生的浅灰色眸子里流露出的目光很温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什么?
提姆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儿落下。
这太奇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提姆使劲儿眨了眨眼驱散莫名的泪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的女人却已经转身离去了,一个人,一把伞,一只猫,就那样缓步走进了雨里,像是场梦境。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年轻的公司掌舵人兼称职的义警皱了皱眉,在脑中苦寻无果后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归结为了外部因素,并将女人的样子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