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鸿褪下红金云锦,取下缚腕后撩开中衣拆去纱布上药,手背上的伤痕与腕线成了一个“十”字,今日藏在缚腕下也稍稍露头。其余擦伤浅些,白子鸿看已结痂便不再管,只是膝窝那处淤伤确实让人头疼,白子鸿可不想再被二哥盯着看自己的走路姿势。从小瓷瓶中倒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油抹在淤青处按揉,痛感没比刚被打中时轻几分,不由感慨自己掷飞蝗石的力气和准头什么时候能这么好。
“我看你就是被打的不够疼。”
白子鸿闻言抬头,才看见胞哥不知何时进了屋子,而显然自己刚刚的话被他听了去。白子鸿轻咳一声又低下头去按揉淤青处,胞哥子鹄过来可不是单单来看他伤势这么简单,今日父亲面前的事他必然要来找自己理论。
“哼。平常也没见你话这么多,今日街上三言两语消了我的念头,回了府还要将我的侍女要去。”
白子鹄也不傻,他这胞弟显然是要将昨日的事与自己划清界限,自己的侍女香兰与他同历险境就被他要走,连辞去坤帝许的翰林之位都给自己编出南辕北辙的理由。白子鹄越想越气,索性夺了药油手下不知轻重的给人按揉淤伤。
“嘶——”白子鸿疼得直挠桌子,赶紧向人求饶,“哥,亲哥,下手轻点!”
“轻点怎么消你的淤伤。”这话确实在理,白子鹄就此报复他一下也算是兄友弟恭,“日后先保护好你自己,我才能安心在家里混吃等死。”
白子鸿先是一愣,而后连忙应下:“是是是,兄长能否先把手移开?”
上完药,白子鸿目送胞哥走出自己房门,这才站起来跛着腿从锦屏上取下芙蓉备好的黛色圆领换上,本来还想着赶紧恢复,结果比上午更明显了。白子鸿在铜镜前坐下无奈叹气,对着镜中容颜沉思片刻,抬手取下自己发间的金丝玉簪放入锦盒内,又拿起缀着银杏叶的发带为自己束发,不知怎的,以往金辉润泽的银杏叶今日却毫无光彩。白子鸿将一边发带搭在自己胸前,有些担忧地捏指摩挲着银杏叶,思及昨日贼子的话,不由得害怕魏郎因自己受到仙门重罚。就在此时,白子鸿从镜中看见指间的银杏叶闪动起微弱的金辉,似是在安慰他不必忧心。
芙蓉进门时,白子鸿正在照料他房中的茉莉花,芙蓉并未打扰,等着白子鸿将枝上枯黄的叶子摘下埋在花土中。看小公子忙完,芙蓉才上前告知夫人正让他和胞哥一起去为接风宴帮忙。白子鸿洗去手上灰土用手帕擦净,示意芙蓉可以出门了,他走在前推开房门,杨柳风拂面而入,顿觉清爽许多。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石阶,要过月洞门时,芙蓉突然开口叫住他,缓缓开口道:“公子,我与香兰愿意随公子入宫。”
身后的姑娘大自己五岁,身不由己经历了那场乱世。白府予她七载安稳,自己却又将她卷入未知的险境,香兰亦如此,自己还真是枉为君子。
“好,早点准备。”
不,只要我能足够强大,就不必再考虑“牺牲”这两个字。
梅娘见到白子鸿从门外进来,快步上前将他抱在怀中。母子连心,梅娘心疼他,此时已然泣露不绝,白子鸿只能一遍一遍说着自己没事来安慰母亲,而后小心地挣开些母亲的怀抱,去看她恢复生机的面容。自己本该陪在她身边,但必须总会替代本该的位置,就像本该在床前为母亲的伤势垂泪涕泣变成了必须鲜衣怒马去夜街上做个纨绔不孝之人。
“娘亲,你若再哭下去,鸿儿可要被罚站桩了。”
白子鸿佯作可怜兮兮,梅娘许多年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免破涕为笑,屈指刮过他挺翘的鼻梁又捏捏他的脸。白子鸿总觉得是自己一句娘亲让母亲恍惚间回到他年纪尚幼的时候,那时他总爱撒娇,软软糯糯不知比现在有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