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暄照旧在白子鸿生辰时为他准备了一桌佳肴,若不是他脸上的稚气逐渐消退,白子鸿怕是会觉得自己回到了两年前。李启暄这两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身为储君不得不和少年堂的总领队习武,身上的娇气也就被这么磨练完了。白子鸿本以为他文、武教习的进度都会很慢,但李启暄总能给他点惊喜,连白子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太子颇具胞哥子鹄和自己在文武上的天资。虽然要陪他去习武场,但白子鸿却只练君子射术。两载,他虽已对李启暄诚心相待,但自己仍不能毫无保留。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的存韫还不像坤帝和贤亲王,但坤泽日后的帝王必然是要强于这两人的,无论是手段权谋还是政绩功业。
白子鸿十二岁生辰过后,坤帝总算予了他和太子李启暄出宫的令牌,但若无他的首肯,两人依旧不能出辉都界外。这对困在宫里两载的白子鸿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但也因此被李启暄纠缠了小半个月,最后实在扛不住他子鸿哥、凤凰哥哥的叫个不停,只得应下了带他回白府看看。
前些日子胞哥来东宫找叔父讨教时,说起父兄已凯旋归家,自己便已打算回白府一趟。外加上两日前白子鸿又收到何以归的信鸽传书说自己将来辉都办事,想想这两载都由他代自己陪伴母亲,白子鸿实在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便也回信告知回府一事,但愿到时能与他见上一面。
隔日石桌前,白子鸿支颐瞧着存韫闹腾,这太子殿下到理直气壮的很,小手一亮太子玉牌,就要给自己下命令。
“子鸿哥都能住进东宫,本太子为何不能去白府看看!”
看着小家伙眼睛一瞪,没瞧出半点怒意,反倒有几分惹人喜爱。白子鸿抬手两指一扣,弹在了他前额上。
“都是些利刃钝器,不安全。”
“那子鸿哥不也是十岁才出白府。”
白子鸿被这话噎住,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可毕竟应都应下,似乎也不必绞尽脑汁想个理由堵住这小家伙的利嘴。
“见过两位殿下。”
宫女隔着朱栏先行了礼,端着乌木盘绕过一半长廊步至近前,白子鸿起身去看,见那黄绸上放着两只容臭,绣花精致,更有心绣出白凤与金龙。
“听闻义殿下喜爱茉莉,司绣坊特意制了这只茉莉香囊。”
白子鸿点点头,虽未展露笑颜,眼眸中却有着难掩的光亮。已有笋指雏形的手撩袖拿起那只鸿鹄容臭佩于革带右侧,藏蓝底色到显几分沉静。
“有心了。”
侍女再行礼,应下这句中谢意便退下。李启暄在一旁把玩着金龙容臭,凑近闻了闻其中味道,而后欣然佩在右侧。
“里面放了什么?”
白子鸿有些好奇,方才一盘中尽是茉莉香,自己也未嗅出其中不同。
“清淡的很,也不知是什么,就是闻着清爽。”
李启暄一笑,水汪汪的圆眼弯成两道月牙儿,略显软糯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掐上一把。白子鸿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这白嫩的小脸,脑海中一句于礼不合,生生拽回手来。
“明日夫子不在,就明日吧。”
叔父明日要与坤帝议事,应是去玉麟台。白子鸿虽没有确切消息,但叔父若非是与坤帝同登玉麟台的臣子,已为太子少师又如何参理朝堂政事。白子鸿看着存韫,虽然眉眼未开,线条尚且软糯,却难掩那份帝王气。他以后会与谁同登玉麟台呢?
“好!”
思绪被存韫欣喜的声音拉回,眼中的星辰灼灼生辉,白子鸿却还要和他嘱咐些事。
“明日不可再唤我子鸿,义兄和季凤哥,你选一个。”
“季凤哥。”
这小家伙倒是对这声哥有别样的执念,启昭这几日叫他,他也欢喜得很。
“不许乱跑,必须跟在我身边。芙蓉和香兰同我们一起,她们会些拳脚功夫,路上安心。”
把李启暄哄回住处,自己也过景墙回了青云阁。换了身短打,便在阁后小竹林练起武来。
第二日,白子鸿睡梦正酣,却被李启暄摇醒,坐起身来掌覆双目缓和半天才清醒。忙唤芙蓉进来把存韫带回佳德殿,让香兰帮着更衣盥漱。
好好一个休假也忙成这样。白子鸿心中嘀咕,着实低估了小孩子的活力。这小孩子一词也实实在在把自己画出范围之外,在白子鸿心里,已经拿着于礼不合压抑天性的人,不再配得上这个称谓了。
换上一身青碧圆领,正中偏上绣一团白云飞鹤,系石青坠莲宫绦,依旧将白凤容臭佩于右侧。早膳已在正殿备齐,白子鸿与香兰一同过去用膳。
李启暄早将亲卫军赶去东宫门外,让芙蓉一同上桌用膳。李启暄向来和白子鸿一样,不欲以贵贱压人,更何况他已同白子鸿一样视这二人为友。就怕那些亲卫嘴碎,保险起见还是赶了出去。
白子鸿推门进来时,李启暄拿糕点的手一滞,目光紧随他身形而近。一字眉平和,更衬出他清雅的性子,不同于方才叫醒他时的睡眼朦胧,此刻倒是澄澈许多。
“…子鸿哥真好看。”
“马蹄糕被你捏碎了。”
李启暄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的用手帕擦拭双手。白子鸿虽然听见,却未作甚反应却觉耳尖泛烫。好在今日低束发带,正巧盖了去。他深知单论品貌没有同胞哥哥子鹄清雅绝尘,论身姿又无大哥子鸾刚毅威武,论气质更是远输二哥子鹓。想到这,白子鸿不免眼帘稍垂,睫羽阴翳让眼中光彩黯了几分。
“季凤哥。”
李启暄以为是自己忘了昨日嘱托惹他伤心,立即改口唤他,又拿起茉莉酥饼放入他近前的食盘中。白子鸿想起还有旁人在场,立即收敛了情绪拿起酥饼小咬一口。唯有茉莉酥饼不可辜负。将白粥喝尽,在座四人便启程去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