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照例在青云殿左室备上寒潭香,而后叫走香兰关好门窗去西苑门口守着。白子鸿一人坐在檀木桌前,手中拿着《破秽杂记》慢慢翻看,他面前桌上放着白子舒为他调配的药丸,今夜兴许不必受碎骨之痛。
桂魄将升,白子鸿停下翻动书页的手,他撩开袖子将手按在小臂上,这才大抵知晓温度低了多少。趁衣衫还存有自己体温,他斟酒服药,继续看手中书籍等待药效起来。白子鸿看过舍凤留下的药方,其中几昧药至阳至烈,若不在病发时服用那便是毁身的毒药。书页翻落,这一面记录的是“魅魈”,白子鸿细看著书人对其容貌的描绘,当目光走行到下一行。
其血色紫,犹融磷光。
白子鸿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梦,那人的血便是如此。他将书页回翻,想看看这书是谁所著,可这书页好似翻不到头,而他的眼皮却越发沉重,眼前景物也逐渐朦胧。疾风一过,左室内的灯盏尽数熄灭,黑暗中有一人把因昏睡而侧身将倒的白子鸿扶稳护住,在他眉心轻点一下之后将他抱上床榻盖好被衾。银辉入室,男子左眼下的鳞纹显出幽荧紫光,他将掉落在地的《破秽杂记》拿起放入怀中,本要落座桌前再守一阵床上昏睡的人儿,可还未坐下去,就听大门开启。他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如往常一样折下屋中所有绽放的茉莉便隐去身形,等待有人开门时离去。
李启暄小心翼翼打开青云殿的门扉,小风略过,他隐约觉得有人与他擦肩而过。李启暄满心疑惑回头去看却不见他人影踪,只好在心中劝服自己太过多疑,赶紧关好房门免得夜里风凉让那人又无法安眠。他借着月光掀开左室帘幕,刚刚入苑他便奇怪这左室灯盏为何熄灭,往日里白子鸿都是倚着床柱饮酒,醉的不省人事就躺倒在床,哪有余力去熄灯火。
李启暄进屋只闻到寒潭香淡淡的醇香,他看看桌上的酒盏和瓷瓶,再看看床上安然睡去的白子鸿,明白过来这瓷瓶中应当就是白子舒为他子鸿哥配的药。他小心翼翼移步床前,缓缓探手触及白子鸿压在被衾上的手,虽然这温度于他的手而言还是凉些,但比起往常属实好了太多。白子鸿似乎习惯了挨着里侧睡,如此平躺让他下意识翻身向里,这下倒把李启暄吓得不轻,毕竟白子鸿不许任何人在满月夜来他房中,白子鸿要是醒了看见他在,就是真的完了。
李启暄在他床侧僵了好久不敢动作,待他听见床上人的呼吸再次均匀,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正思考是否要离开,但听床上人一句呓语,他还是熟练地取来薄被在人身侧睡下,贴在背后,环臂似将人护在怀中。他想,要拥这人入怀还需要静等几载。
“娘亲……别丢下我。”
卯正三刻前,李启暄突然惊醒,他看白子鸿还在睡便赶紧轻手轻脚下床穿好锦靴,又将薄被收回叠好放起来。趁芙蓉还未进来叫醒白子鸿,他便随意理了下衣衫,打开门扉出了青云殿回他自己的佳德殿去了。
卯正三刻,芙蓉打好热水进来唤白子鸿起床练武。白子鸿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芙蓉为他更衣盥漱后,白子鸿走到窗前照看昨日刚开的茉莉,却只看见满枝绿叶,他在屋中转了一圈,发现四盆茉莉的花全被折下,不免有些气恼。
“昨夜可有人来过?”
芙蓉被他一问登时愣住,心想是不是自家公子发现了太子来过的痕迹,但也不敢贸然把李启暄供出来,只能先探探公子因何气恼。
“昨日刚开的茉莉怎么又被人全部折下。”
芙蓉听到这才暗自长舒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无人来过。白子鸿盯着芙蓉的眼睛看了许久,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开门去青云阁后练武。
孟夏廿七,游历之事已准备妥当,白子鸿正同香兰清点行装,胞哥白子鹄却来到西苑寻他。
“季凤!”
白子鸿听见胞哥的声音,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迎他。白子鹄像当初接到桃花笺一样,从门口小跑过来抱住白子鸿,白子鸿看他这副模样,笑了笑问他可有什么喜事。白子鹄从怀中拿出无方国寄来的请柬给他看,还得意洋洋向他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