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暄历过云、弘二州,只见恶人得惩、善人有报,至于因善得祸,他当真是头次见到。二人交谈之间,已来到昨日耕者的屋舍。白子鸿隐隐嗅到腥甜气息,却以为是这门环生锈,没有多想。门轴转动,白子鸿几乎下意识将李启暄护在身后,让他捂住眼睛不许偷看。
房屋之内血迹斑斑,更有喷溅直达房梁。白子鸿掩鼻走近一看,昨日耕者已被人割喉剖腹,那人更将他腹中内脏全部摘出置于床榻,连那处也被阉割了去。白子鸿看见此人枕下有一书本露角,拿出一看,正是自己曾读过的符文术法。
是谁所作,白子鸿心中已有定数。只是此人又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被她如此残忍杀害。
“何人在此!”
存韫。白子鸿听见李启暄的厉声呵责,赶忙转身跑向屋外。门外少年已拔出匕首与来人相持,那女子夜衣玄甲,铁罩遮去下半张脸颊,看不清面容。
“屋中之人可是你所杀?”白子鸿行至李启暄身侧,他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和他们一起查过三处屋舍,为何最后会做此决定,“我劝你把短刃放下,和太子兵戈相向已能定罪谋反。你若不想牵连自己的主子,就最好别做蠢事。”
女子不语,却有向白子鸿前袭的趋势。李启暄将这些看在眼中,他抬臂以自己的身躯将青年护在身后。而青年却拿出一个荷包,并从中取出了沾血的手帕,展示给此人看个仔细。
“此物,你总识得吧。”
荷包中有两件信物,既然半枚铜钱是留与良人,这手帕大抵就是留与亲旧。白子鸿看着女子收起短刃,缓步上前用颤抖着手拿过那绣花帕子。李启暄的兵刃相协,她根本未放在眼中。
“永昌八年,她来此处执行任务却不慎受伤,最后被屋中那男子救回细心照料。二人日久生情,结为良缘,却不知祸已将至。”白子鸿既未劝阻李启暄收回匕首,也未伸手去摘那女子的铁面,“他为女子取名谷雨,却正应了县志上的天机。此事传入镇上善人的耳中,他因先天有疾,血脉稀疏,就想以此来成他刘家的人丁兴旺、金玉满堂。他暗中打听到女子的底细,便派两人以告知身份相胁迫,将其囚困玷辱。”
“我就该拦住她,我不该让她替我来的……她本就在习武上没有根骨,我不该让她涉险。不,她本就不该被主上带回,她应去绣坊,去做个心灵手巧的绣娘。”女子将手帕捂在心口跪倒在地,她摘下铁面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而后失声痛哭,“她待我如阿姊,我都回报了她些什么……”
“你为何要杀这屋中之人?你可知他于你的亲旧有恩。”
白子鸿话语方落,地上那人抬头看他,那双眼中满是血丝,十分骇人。李启暄将白子鸿推后,那把寒光匕首俨然架在了女子颈上。
“另一个绘了符文的物件在我身上,是他来寻的我。他仅看了我一眼,跪在我面前,说他对不起谷雨。我这才知道原来那日他找到了第一户人家,但敲了许久门无人应答,他便离开了。后来,给他那本书的人让他看见了那日的场景。原来他们两人,只有一门之隔。他本有机会能救下她。”
本有机会能救下她。白子鸿缄口不语,他似乎有些理解这个男子的决断了。那日从何府回来,自己也曾想过最坏的打算。
“他昨夜见你都说了些什么?”见白子鸿缄默半晌,李启暄便帮他发问,“刘善人那边,你也动手了吧?”
“火龙烧仓是他所为,魃女索命也是他所为。他为报此仇隐忍四载,却没想到会被你二人阻拦。今年死的,本该是刘善人。他既以死谢罪求我动手,我当然会为他与阿姊报却此仇。”
白子鸿回过神来,却见那女子将要撞上李启暄的刀刃,他抬脚将人踢倒在地,才不至于让她伤及要害。女子歇斯底里,责他为何不让自己寻死。
“这么着急寻死作甚?你只除去了这几人,就没细想过那刘善人是从何处打听来她的身份的?你们若是暗中存于大人物手下,那此事就只有一人得知。”
白子鸿点到为止,他不想在懿州暴露太多。收起匕首的李启暄看着这女子的神情,想起往事。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这和他当初不愿接受皇叔的所作所为是同一副神态和情绪。
“镇中恶人,皆已被清除。”喜欢获麟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获麟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