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州诸镇夹流而建,溯其源头,无非西河润生、南江元清。州中河路呈倒“耒”字,供百姓灌溉良田,垂钓得鱼。永昌十二,润生入江处无端生浪,频频覆舟。攸州人心惶恐,故于重阳布坛祭河。因此法需献祭未嫁女子,为攸州都督所不容。但为平民怨,法事终成。
李启暄将手中的簿子合起轻手放回行囊之中,期间还不忘看向身旁酣眠的黛衣青年,生怕这些声响会将人惊醒。他原以为白子鸿的疲惫多因路途颠簸,直到他前日里无意间看见了那份被朱砂圈点多处的坤泽道路图和一本他从未见过的簿子。李启暄将这簿子翻开后才知道自己见过的那本只记着大案,而这本中的事务对应到朱砂圈点处,就是白子鸿每每经停都会将自己支开几个时辰的原因。
继承大统的是我,劳心伤神的却是你。李启暄看青年舒展的平眉又向中心锁聚,下意识抬指要去揉散这峰峦,以免他在自己眉间留下难消的川纹。可手指伸到近前,李启暄却陡然将手收回。他注意到青年的睫羽轻颤,便不敢再去动手触及他的眉心。为什么自己明知那不是好梦,却仍然不忍心将他叫醒。
不管是什么样的噩梦,都比他醒后要面对的好上太多。
“吁——”
随车夫勒马,李启暄嘱咐芙蓉叫醒还在睡梦中的青年,自己则先一步下了马车去客栈要房。
“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啊?”
“住店。你这天字号还剩几间?”
李启暄与掌柜谈好价格正要将剩余的三间天字号定下,却被一只手抓住肩膀带进身后满是茉莉香的怀抱。嗅到这香味,他才放下准备钳制身后人的双手,唤了那青年一句子鸿哥。
“店家,两间地字号,一间人字号。”白子鸿从荷包中拿出五两银子,又予了些碎银让人饲喂马匹,“让小二把车安顿一下,那马可要好生喂着。”
白子鸿两句话过,在店内打尖的两桌仙君放下银钱起身就走。小二送客时,也引得李启暄转身后望。他看那几人背上都有展翅鸿雁,想来应是同一仙门的弟子结伴出行。白子鸿侧目睨了眼最近的那桌,他进来时便瞧见那两桌仙君,如今听闻送客又见那桌上吃食余了许多,不免暗笑自己与修者无缘。
“存韫,我们上去吧。”
两人照例在房中用饭,而此间也少不了白子鸿的训诫。他责少年不应选天字号歇宿,更不应让车夫与几人同层而居。李启暄听着身旁人的训诫,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人听。
“子鸿哥,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些。你自从从懿州出来,面色就没好看过……”
你不怕把自己累病,不心疼自己的身子,我还怕,我还心疼呢!李启暄只敢将这句话在心里说出,不然以白子鸿的聪明劲,定然会发现他看见了不该他看的东西——另一本簿子和道路图。
“我心里有数。”白子鸿有意用忙碌来折磨自己,却不想引李启暄来操心。他本想断人念想,却察觉自己的话让少年面色一沉神情不悦,他只好又补一句来哄着,“太和关的事由你主理,我好好休息就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启暄趁他还没反悔,立即说出这话和人定下承诺。白子鸿点点头迎合一句,心里却明明白白的说自己并非君子,也不敢将祭河神一事交给存韫处理。不过,他到能让安南将军来帮自己看着这少年储君。毕竟安南将军吴其衡是自己和长兄的故友,又曾教习过李启暄武艺。有他在这少年身边看着,自己也能放心准备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