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笑嘻嘻地接口问道,“不知道胡大夫说的来‘真的’是什么意思?”
胡仙医厉声说,“就是撤了他的麻药,让他疼去!”
蓝舟抿着嘴坏笑,“哟,那大夫,您赶紧将那止疼的药撤了吧,不给他点颜色,他不知道您的厉害。再说了,我这弟弟皮糙肉厚的,你给他用也是浪费。”
陆荣笑着打边鼓,“就是就是!”
“好了。”二爷将书重重地落在案上,看了一眼两人,“没事做了是不是。”
“老六,你安安稳稳养伤,别折腾了。”蓝舟随后给趴着的薛敬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趴在他耳边低声了说了几句话,随后拉着陆荣的胳膊,快速走出了房间。
胡仙医为靳王换完了药,确定伤势没有加重后,又叮嘱了几句,也离开了。
此时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人。
床上还留着余温,昨夜的一幕幕欣然入眼,薛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脸埋在枕头上,一时间没敢看他。
二爷倒显得更为坦然,“听说朝廷来信儿了?”
“来了。”薛敬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圣旨递给他。
只要一想到今早这信儿,薛敬心里就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怒意,“你看看吧,防狼防了这么久,竟叫狗咬了。”
二爷看了一遍朝廷颁的旨,“今早去接旨的还有郭业槐?”
薛敬“嗯”了一声,说,“郭业槐这请命折是两个月前就放出的,隔了两个月,朝廷才带了旨过来,真是防不胜防。”
二爷却道,“你该庆幸,他那剿匪的折子没一同呈上去。”
薛敬:“他剿匪的折子被我拦下了。”
二爷:“他若真想送,你以为真拦的下?”
薛敬一愣,忽然抬眼望着他,“……”
二爷又道,“别小看了这老狐狸,你我都知道他通敌,可是证据呢?你父皇欣赏他,还下旨给他个监军的差事,你真当他在朝中说不上话?”
薛敬了然地吸了口气,说,“是啊……而且因为任半山这事,他还当着我的面亲自将自己拟的折子烧了,这忠心表的,日月可鉴。只是我没想到,任半山的死多多少少与他有关,可是朝廷颁来的旨,却只字未提任半山的案子,就好像任大人这个户部尚书做的可有可无,死了也是无关痛痒。”
二爷笑了一下,低声说,“只能说明任半山的死,不足以撼动郭业槐背后的势力。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管事,死了便死了,跟郭业槐的位子比起来,无论是对朝廷,还是云州那股势力来说,他都微不足道。”二爷指了指圣旨上的字,继续道,“你看这句写的——‘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着令郭业槐任镇北军监军一职,参赞军务。’这措辞,还真是小瞧了这姓郭的在朝廷中的地位。”
薛敬低声说,“另外一封是关于流民分配的。”
二爷翻到第二卷看了一遍,道,“朝廷不让流民南下,是想让这混乱不向南扩散,倒是和陈寿平的做法如出一辙。”
薛敬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不善地说,“将这些插翅难飞的惊弓之鸟压制在燕云之地,这等掩耳盗铃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今早听丁奎身边的人说,那几个被放进城的刁民闹了事,被关进了大牢。”
二爷淡笑不语,薛敬忽然看着他,“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四哥急功近利,我已经骂过他了。”
薛敬嗤笑一声,无奈道,“四哥这人呐,做事从来没规矩,他刚才还说……”
“说什么?”
薛敬咬牙措辞了半天,才道,“他说……我被打伤这事,看起来惨,实则是因祸得福。”
他将“福”字咬得很重,故意拖了长音,二爷意味不明地收了笑意,将圣旨扔回给他,“既然是享‘福’,那就请殿下自个享吧。”
“欸,你去哪儿?”
“去看看你那好姐姐,再不放她出来,她就要掀房子了。”
薛敬想伸手扯他,奈何他坐得远,只将将碰着个袖子,就被他滑开了,“你好好说,不要恼她,姑娘性子急,你把她逼急了,她真就不回来了。”
“她敢。”
三雪当然敢,实际上,正如她说的,是她认定的事,没什么是不敢的。
三雪是在八年前的那个冬天第三次下雪的时候,被陆荣从战后的乱葬岗里背回来的。她的父母死在那场战乱中,她说她此生若不报仇,就决然不叫回自己的名字。所以二爷给她起了个别名——梅遇疾风三巡雪。
三雪来到鸿鹄的日子比薛敬稍晚些,所以排行老七,但是她的年岁是比薛敬大的。她从小在贼窝里长大,一个俊俏姑娘,偏偏长成了比男人还凶的汉子,心胸都比一般女子更宽广些。
她不擅针织女红,只会舞刀弄枪。她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嫁什么男子,毕竟那些男子都不敌她。
初遇陈寿平的那天,是在三年前的除夕前夜。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骑着一匹快马来到鸿鹄,在石头房的断崖边,和二爷说了半宿的话。她当时就躲在雪松林里,她离得远,其实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借着月光,她依稀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第二天,老六就被赶出了山门,听说就是说随着陈寿平北上。
那之后的三年里,她跟着哥哥们在北方扫荡敌寇,终于有一次,她带兵杀至西沙附近,遭遇暴风,险些丧命之际,被一队路过的散军所救,这队散军是到西沙附近查探地形的,那带兵的将领便是陈寿平。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往后的时间,她听人说起这人的英勇战绩,偶尔还会想起这个人。直到鸿鹄派人去镇北军送马,她才终于想起来,若是前往,不但能从军,说不定还能见见故人。
于是,她这样一去,就留在了军营。
三雪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门其实没有落锁,二爷也没有真叫人看着她。只是她心存愧疚,每次想要踏出门的时候,都觉得对不起这院子里的兄弟。
三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在走与不走之间竭力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快速走到门边,猛地打开了房门。
“……”
三雪一愣,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地,“二爷,我错了。”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