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抬头盯着他,压低了声音问,“呼尔杀怎么会忽然偷袭伦州?伦州城可不好打。”
“不知道。”陈寿平顿了顿,道,“这件事难以估计,情况分很多种。”
二爷思索了片刻,说,“莫音?他靠得住吗?”
“……”
“一个光说不练的家伙,你还用着。”
“你少置喙我的副将军。”
二爷冷笑一声,“莫音无胆鼠辈,你倒是护短。”
“你闭嘴。”陈寿平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毛病,总在背后说人。”
二爷“呵”了一声,怒火瞬间从心底烧上来,“陈寿平,你倒是有时间来教训我,你前脚将靳王打个半死,后脚那个郭业槐从老皇帝那要了个‘监军’的头衔,马上就要驻进你的军帐了,幽州城被你一道禁令弄得鸡犬不宁,城门外绵延数百里的流民还没地方放,你现在再用个莫音,自己身后一屁股烂账没工夫收拾,呵,南朝果然人才凋零,不堪一击。”
“你!”陈寿平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给我住口,朝廷的事也是你能随便非议的。”
“冥顽不灵,三雪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朽木。”二爷一眼都不想见他,“你走吧,看见你就一肚子火。”
陈寿平同样被他堵得怒火中烧,但是碍于口才没他好,每每败阵,都憋得眼角通红,但是他毕竟与这人相识多年,知道怎么制衡这人的脾气。因此,陈寿平非但没走,反而“哐”地一下坐回椅子上,“我不走,你将三雪放了。”
“你!”
刀子架在脖子上,没人让个步,二爷仔细压抑着怒意,说,“你不是向来看不惯我们这些悍匪么?”
“她跟你们不一样。”
“……”
陈寿平怒火一烧上来,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二爷刚想再说什么,抬头透过窗户,忽然看见等在园子中间的三雪,一时间所有的怒火都被强压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现在住哪儿?”
陈寿平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园中看了一眼,低声说,“暂时住在总兵府,城外太乱了,驻兵都选在五十里开外,不敢太近,怕吓着流民,反而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二爷“嗯”了一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朝廷下了旨,这些流民若是南下,势必会出乱子。”
陈寿平站起身,右手支在腰间的刀柄上,“我不想举兵镇压,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老百姓,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是……幽州城不能乱,若是不打,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陈寿平负手而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二爷侧目看了他一眼,问道,“林志战死,那他的家人呢?”
陈寿平道,“他父亲林哲翰早两年已经过世了,只剩下一个胞弟叫林竟,前些年在西北参军,因为闯了祸而被除了军籍,这些年来下落不明。”
“有志竟成,林哲翰对这两个儿子是有栽培之心的。”
“可惜啊,”陈寿平扶刀转身,“哥哥林志是个将才,却英年早逝,弟弟林竟却是个不成器的顽劣之人。”
二爷停了片刻,道,“师兄,你还说我妄议他人,自己不也同样对林竟持有偏见么?”
陈寿平深吸一口气,缄默不语。
二爷又道,“林志是个英雄,你的兵驻扎在城外五十里,今夜就明灯吧。”
“好。”
早春飞絮,乍暖还寒。
二月初十,关隘传来战报,呼尔杀带兵偷袭伦州,伦州城总兵林志战死,死后被呼尔杀曝尸城头,镇北军明灯三日,告慰英灵。
二月二十一,陈寿平幽州城的禁令一直未解,丁奎果真亲自端着粥碗依次送到难民手中。
流民的灾乱不断扩张,幽州城外,流民的足迹蔓延几十里,直到春分这日,幽州城下令紧闭四扇城门,开始实行全日宵禁。
又过十日,临近清明。幽州城实施全日宵禁的第十天,城外蔓延数万民众,他们不得去,不能留,沿着揽渡河南下的水道旁,聚集的民众像是控制不住的虫灾。
三月三这天,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靳王终于能自个起身,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卧床将养,但总有闲人骚扰,就算躺在床上,他也处理了不少公务。
这日终于能起身,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王府。
多日未归,王府上下都很高兴,初九张罗着大家清扫准备,到了正午,终于备齐了一桌的好菜。
结果,靳王这筷子都还没拿稳,丁奎就闻着饭香走进了前厅。
“哎哟,王爷,看来我来的是时候。”
“丁大人,你可掐得太准了,本王刚一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你是属狗的吧。”
丁奎笑着打哈哈,“嘿嘿,微臣这鼻子比狗还灵,不介意陪您喝两杯吧。”
靳王抬了抬下巴,“初九,去叫人加一副碗筷,再备一壶好酒。”
初九连忙领命去拿,靳王冲丁奎笑了笑,“大人,您今日就自斟自饮吧,我这伤还没好,酒我可不敢喝,否则又要被大夫骂了。”
丁奎连忙道,“好好好,那就只能让王爷看着微臣喝了。”
两人寒暄一番,丁奎将这些日子衙门中遇见的事与靳王仔细地说了一遍,又忧心起城外流民的事。
“殿下,流民这事若是激化下去,怕是要乱呐。”
“粥棚米舍都设立了么?”
“自然是设立了。”丁奎道,“可是衙门的官粮库库存有限,若是再这样下去,幽州城的粮食怕也要告急。”
靳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必须尽快有个了结。对了,关在你大牢里的那几个流民头头,你怎么处置的?”
丁奎道,“收押待审,一直白吃白喝地养着,您没个准话,我也不敢开堂。”
话到此,忽然门口传来报信兵的声音。
“报——”
那报信兵是府衙的人,只见他快步跑进正厅,对丁奎说,“丁大人,不好了!”
丁奎立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流民在北门闹事,跟卓总兵的人打起架来了,卓总兵气急,正要下令出兵城外呢!”
丁奎脑子里“嗡”地一声,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卓缙文!陈大将军都没动兵,他倒是吃了豹子胆!陈大将军呢,没拦着他么?”
那信兵道,“陈大将军今日出城回军营,这几天都不在城内!”
“快快快,快去备马!”丁奎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对靳王说,“王爷,微臣去北门看看,此时民怨沸起,这会儿动兵,势必要乱呐!
靳王站起身,对丁奎说,“丁大人,您去城门口定要小心安抚,首先是要压住卓缙文的动作。另外……本王身份敏感,不好直接出手,但是天风驿站那边,我建议你拦着一点,别让某人钻了空子,非但不安抚,还要亲自加柴,为卓总兵添把火。”
丁奎眼珠子转了一转,立时会意,“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拦着郭业槐!”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