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拿起手边的地图,快速展开,手指落定在地图上一点,又顺着一条线慢慢平移,“以萧人海和呼尔杀的性子,若是如囊中取物般容易,他便不会多使一兵一卒。”
蓝舟全身一震,他震惊道,“你的意思,丁奎……已决心献城?”
二爷不置可否,他缓缓道,“所以靳王是否被困,至关重要,因为他带的兵马是唯一可以快速回援幽州的。”
葛笑和蓝舟对视一眼,不禁试探道,“二爷,若是卓缙文真的决心献城……”
二爷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下来,“卖国求生者留之又有何用,若他真有反意,杀之,祭旗。”
翌日黎明,暖阳还未在幽州的上空停留一日,巨大的浓雾便不请自来。雾气笼罩着北方,北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燃着冷火的蒸笼。
潮湿的水汽氤氲地透过纸糊的窗子,二爷昏沉沉地醒了。
这些日子动荡不安,他总是睡不了几个时辰便醒了,不是被痛醒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残梦惊醒。噩梦不断的日子,他早习以为常,只是这梦中的殷红血色总仿佛在睁眼之后还萦绕全身,使他一瞬间动弹不得。
他扶着床眩晕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坐起来,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探头去看窗棂,确认是否有那只熟悉的雪白色的身影。
然而,雪鹰没有如期而至,葛笑却从窗口探了个脑袋进来。
二爷一见他就觉得没好事,不禁问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葛笑冲他笑了笑,转到门边走进来,挪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搭上二爷的脉,“我在总兵府守了半宿,卓缙文半夜出门,去了一趟天风驿站。”
“是去寻郭业槐。”
“是。”葛笑冷笑一声,“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肯定没商量好事,可惜天风驿站的守卫多,我没法靠近,只看见卓缙文的马进了驿站的后门。”
“丁奎那边呢?”
“没动静。”葛笑拿起手边的放血针,点燃烛火,熏了片刻,“目前不能确定丁奎与卓缙文有勾结,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毕竟他和那个伦州知府齐世芳一样,全家老小都在城里,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得考虑家人的性命。”
二爷点了点头,徐徐道,“我当初让你监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便是考虑到这个,丁奎这枚棋至关重要,他是幽州城的父母官,是城民的主心骨,若是他执意献城,那幽州城此次危机的胜算就更加渺茫了。”
如今伦州不攻自破,众目睽睽下的风吹草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伦州的保命之法就是一团点燃了的火焰,拨开鲜血淋漓的皮肉,深邃见骨,但却能在烈焰之下保住身家性命,若人人效仿,北疆将不战而亡。
北鹘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探囊取物般将燕云之地化为己有。
“二爷……”葛笑看着二爷,问道,“老六那边,是不是还没有消息?”
二爷摇了摇头,只是说,“这些天,辛苦你们。”
葛笑笑了一下,大咧咧道,“说这些做什么,卓缙文那厮若真有变,我必捆他来见你。”
二爷提醒道,“无论怎样,都先别动丁奎,此人暂时不知路数,也不明立场,别误伤好人。”
葛笑摇了摇头,叹道,“这世道,人人赧颜苟活,还有多少好人。”
二爷紧了紧衣领,笑道,“这话说得像陆荣。”
葛笑也觉得近来自己时而长吁短叹,被这紧迫的形势逼得浑身不舒服,他遂挑着眉毛,默默地收起踹在小桌上的腿,正色道,“二爷,你先别急着穿,我要落针。”
二爷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三枚三棱针,略显迟疑,“我看今日就算了吧,感觉好多了。”
葛笑却坚持道,“二爷,大椎放血,没那么疼。”
二爷穿到一半的手臂忽然一滞,连带着眉峰皱起,觉得葛笑最近这针扎的,快变成做买卖的生意人了,尽会说假话,便讪讪道,“酒没了。”
葛笑差点被他这三个字呛着,心觉,这种事怎么还带讨价还价的,葛笑一张脸苦得甚至能拧出水来,“二爷……老六要是知道我给你酒喝,非杀了我不可。您怎么也得替我全家想想。”
二爷最怕听见 “吉人自有天相”这种毫无意义的安慰之语,好在葛笑没说。往年靳王出征,陈寿平绝对隔三差五音信不断,鲜少有这样几十天毫无音讯的情况,这一次没有战报,没有音信,这个人仿佛一下子从他身边消失了一样,一个月的时间不短不长,于这坊中人来说,每一刻都是肝肠寸断。
二爷忽然就理解了前段时间在千丈崖的无名洞中,靳王说的话,那苦等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如今若是真能一觉醒来,便是他平安战返的消息,该多好……
二爷扫了一眼案上展开的地图,虽然神色如常,心底却忧心忡忡,烧灼的心上正滚着热血,仿佛碰一下就要融化一般。
短短三日,伦州覆没。
一石掀起巨浪,整个北疆陷入了人人自危之中。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如同一具具行尸,低迷的态势将这浑浊的大雾搅得越发压抑。
“老五,你带一些兄弟,将丁奎的家眷接出来。”
葛笑一怔,“二爷,你要收这个人的心。”
“眼下取舍难断,你之前说得没错,我们蛰伏地下,确实等得太久了。”
葛笑听他说要动手,立时坐正,摩拳擦掌地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二爷道,“我猜想,丁奎应该没有反,老六虽然心软,但也不至于轻信于人,我暂且将丁奎收为我们的人,用他去制衡卓缙文,最合适不过。”
“可如果他压不住卓缙文呢?”
“他是幽州城的父母官,他理应与幽州城共存亡,若是连他都压不住卓缙文,那么到了献城那日,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带兵出击了。”
葛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二爷,我觉得,你这一招是险棋。”
“孔明在西城唱空城计,那也是一招险棋,如今我们没有增援,只能凭我们自己的力量险中求胜了。”
葛笑点了点头,问他,“那郭业槐呢?”
“郭业槐老谋深算,比卓缙文聪明。”二爷缓了缓,又道,“这个人,我想亲自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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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