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呛道,“不提她就不存在吗?不提她就没死吗?你就是恶心。”
“你王八蛋!!”
鹿山瞪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
两人尤为尴尬地在那眼对眼地干坐着,好像在比谁更有定力。不一会儿,祝寒烛先坐不住了,“他怎么弄成这样?”
鹿山没搭话,只是坐在窗边,无语看天。
“问你话呢。”鹿山这个态度像是很驳祝寒烛的面子,然而,鹿山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
不一会儿,管事的拿了药上楼,将药和棉纱放在桌上,“掌柜的,今天还开店吗?”
祝寒烛不假思索,“开!不开那是做贼心虚!”
管事的得了令,便退出了雅间。
鹿山拿着伤药走到床边,迅速地为靳王换好了药,就在最后包扎的那一下,使了力,终于将人弄醒了。
“呃……”薛敬猛地坐起身,忽地扯着伤口,几乎痛得他肝肠寸断,背脊拱起,疼得他眼冒金星,“这是哪儿……”
“这安全。”鹿山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祝寒烛。
薛敬皱眉,“你不是走了么?”
鹿山看了他一眼,“你昏死在帅府后面的巷子里,我再晚一步,你就被他们抓了。”
祝寒烛来回看了他们一眼,找准空档跟薛敬打了个招呼。借着微光,靳王这才看清屋角的椅子上祝寒烛的样子。
祝寒烛冲靳王笑了笑,“是了,咱们是还没正式见过面。”
薛敬一听这嗓音,立刻想起来,“祝先生?”
祝寒烛随即冲他拱了拱手。
薛敬预备翻身下床,却被鹿山拦住,“你干什么?”
薛敬难耐地吞咽了两声,伤重本就撑不住身体,这会儿起得猛了,才发觉头重脚轻,紧接着天昏地暗,可是鹿山要去扶,却被薛敬顺手挡开了。
“你要去哪儿?”祝寒烛终于问了一句。
“去丑市。”
祝寒烛有些为难,表面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可难办。”
鹿山却冷不防地问他,“你要去丑市干什么?”
靳王挣开他的手臂,“与你无关。”
鹿山见薛敬并不想与自己说话,手脚都无处可放,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
“臭小子,你去哪儿?!”祝寒烛追着他的背影问道。
鹿山头也不回,“楼梯上坐着,免得王爷看我烦。”
祝寒烛心里恼,怎么人人这气都冲他撒了,于是转过身,对薛敬说,“我在穹顶就说了,咱俩出来后,你我两不相欠,我答应你的事儿都做到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他指着门外的鹿山,故意用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大声说道,“还弄了这么个糟心的死东西在我楼梯上坐着,我看着就来气。”
薛敬撑着床坐起,冷光在他眼中乍现,祝寒烛双眉微蹙,没再言语。
过了片刻,薛敬才抬起头,唇角微微一勾,扯出一个与方才那乌云密布不一样的笑意,还算有诚意地对祝寒烛微微点头,“祝先生,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我有个问题,希望您知无不言。”
祝寒烛微微蹙眉,没接话。
薛敬缓缓地舒了口气,将心口那郁结的闷气抚平了,才轻轻道,“我记得在穹顶中,先生曾经与我说过,‘替死鬼’需要等,等那个人出现的时间、地点、机缘,还有运气。这其中缺一不可,几乎皆需巧合。你还说,你等这个“替身” 足足等了八年,对么?”
祝寒烛默许地拿起茶碗,喝了口白水。
“我想知道,这人是怎么遇见的?”薛敬道,“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就遇见了,我刚进穹顶没几天,先生就说自己等到了‘那个人’,是不是太凑巧了?”他深深地望着祝南烛,像是带着一把尖刀,要将对方伪装的假面拨开一样,“是你算计好的,还是‘这个人’和你里应外合,故意为之?”
祝寒烛终究不比旁人,被人硬生生戳了心里的痛点,面上却还是不疾不徐,看不出丝毫端倪,他只是狡黠地冲靳王笑了笑,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这一刻,薛敬才终于确定了心中长此以往的想法,从遇见祝寒烛的那天开始,他就在怀疑这个人原本的身份了。
“你果然是烛山银枪的传人——祝龙,燕云十八骑排行第四。”薛敬转而又道,“丑市上的人,不会白送你一桩买卖,你们用了什么筹码将我换出来的。”
“鸿鹄拜山令,龙鳞佩,还有……云山琴。”祝寒烛挑了挑眉,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怎么答,最终,他选择了最冠冕堂皇的说辞,“咝……毕竟殿下身份有别,救了您这样的人物,也算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回头您还能让老皇帝赏我个官做做。”
薛敬笑了一下,“这套假惺惺的说辞还是免了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祝寒烛的脸色终于变了,“殿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救了你,明日你走出去,便别说跟我认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烈衣会将自己作为‘替死鬼’将你从穹顶换出来。”
薛敬冷冷地瞧着他,“看来我猜得没错,你刚从穹顶出来,祝家势力的刀子就伸向了帅府,你要杀他。都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为何要兵戎相见?”
“因为他该死。”
薛敬看到祝寒烛不断下垂的唇角,他的手心紧紧握成拳,就像是在说一个另自己厌恶到极致的人,那是“恨之入骨”的表情,恨不得将自己提及那人千刀万剐的血海深仇。他望着窗外稀稀落落的雪花,心头忽然像是被一团烈火点燃了一样,那心跳声突兀地震碎了耳朵,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心口,那道伤得不能再伤的裂口处似乎汇集了无数的蚁在咬。
难道这么多年,那人所经受的,便是这万蚁灼心的痛吗……
他的眼前忽然就一片迷茫,不断有仓促的画面在眼前闪现,他似乎能听见旁边人急促的惊叫。但都一闪即逝……
等他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鹿山靠在门边,离自己很远。祝寒烛看见薛敬睁开眼,连忙凑过来询问。
“无妨。”薛敬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嗓子是哑的。
“烈衣可真是命大。”
薛敬挡开祝寒烛递过来的水,冷冷道,“你若要他的命,便先问过我。”
祝寒烛好笑地看着靳王,脸上描摹出一种难耐的陌生,他将水放在一旁,有意无意地盯着窗外,漠然地说,“我跟他的麻烦,这辈子是理不清的,殿下又何必卷进来。你想想看,祝家满门死的死,亡的亡,我深陷穹顶八年,等了八年,可他呢?装作忠贞义士便能一笑泯恩仇了?殿下,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一个满口道德仁义的伪君子出头?”
薛敬一把抓住祝寒烛的手臂,用一种阴寒的语气说,“祝龙,我警告你,你说话当心一点。”
祝寒烛并不怕,非但不怕,他还露出一个“请你好自为之”的微笑,安抚似的按了按薛敬青筋凸起的手臂,“我说话不当心,也好过他背后使阴招。殿下,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别插手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