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多年不见,祝四哥怎么一见我就骂人。”
“少这么叫我。”
二爷不愠不怒,“那日龙王庙前,是你派人杀我,追到巷子的?”
祝寒烛像是被逆着拔了鳞的龙,阴狠道,“是,可惜棋差一招,让你被萧人海的人抢先了一步。”
二爷靠在墙上,将刀收进鞘,好端端地绑好在腰间,这才抬起头,温和地望着祝寒烛,“四哥……哦,抱歉,怪我一时改不了口。咝……祝先生抓了我,打算怎么处置?”
祝寒烛阴毒地望着他。
二爷继续道,“让我想想,我在你眼中是恨不得剥皮抽筋的罪人,这种人最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可是据我所知,祝先生您是正人君子啊,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您都嗤之以鼻。”
祝寒烛重重地“哼”了一声,“祝某宁可做那阴险小人。”
二爷认同地点了点头,“好。祝先生宁肯为了一己私怨、为了还未有定论的‘真相’杀了我,毁了祝家几代清誉,也不愿顾全大局,彻底查明真相,还死去的鹿云溪一个公道。”
鹿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祝寒烛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二爷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按在墙上,“你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鹿山嚯地上前,抓住祝寒烛的手,“放开他!”
祝寒烛抵死地按住二爷,冲鹿山低吼,“臭小子,滚一边去,我跟这姓烈算旧账。”
“呃……”二爷轻咳了一声,难耐地吐出一口气,对鹿山道,“你去上面,这里憋得慌。”
看鹿山未动,二爷便又补了一句,“没事,他不敢动我。”
祝寒烛就像那木门里头、随便一捆被点了捻子的炸|药,“你说谁不敢?”
鹿山上前一步,提醒祝寒烛,“王爷的话,你不听了么?”
“听啊,”祝寒烛每说一个字,就咬狠一分,“但是王爷也没有告诉我,不让我手刃仇人。”
“鹿山。”二爷道,“听话,上去等我。”
鹿山站了片刻,看了祝寒烛一眼,眼神像刀子似的,剜进祝寒烛的心里,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二爷见鹿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回过头,眼神倏地一冷,“放开。”
“……”
下一刻,二爷二话不说,左手钳住祝寒烛的右手手腕,右手拧住他的左肩,手下猛地一用力,对方猝不及防,扼住自己脖子的左手猝然一松,二爷捡着时机,右腿上前,用力回勾对方的左膝盖,只听“呃啊”的一声低吼,祝寒烛的身体一个踉跄,再被对方猛地一个反转,“哐”地猛撞在墙壁上,二爷用右手的前臂顶住祝寒烛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桎梏在石墙上。
“好你个……”
二爷叹了口气,沉声道,“十多年了,四哥还是输在这一招上,没长进啊。”
祝寒烛被对方扼紧了喉咙,没来由地一阵急喘,“卑鄙。”
二爷冷笑,“我卑鄙?你我谁卑鄙?龙王庙营救靳王那天,你险些坏了大事。”他猛地一撞,放开了祝寒烛,往后退了半步,低吼,“萧人海那天派出了五百名死士,各个以死相逼,若不是我让葛笑暗中在湖底布置了混江龙以防万一,趁乱炸了官船,你祝龙今天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我砍!”
二爷狠厉地盯着他,“那天的东河上,稍有一步错,靳王就出不了云州。而你头一天答应了我什么?!隔天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带的那些人不去咬敌人的狗,反倒跟我窝里斗!”二爷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祝龙的衣领,将他一把按在石壁上,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低吼道,“祝龙,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有一次,为了报仇不管不顾,不将王爷的生死放在心上,有恃无恐,任意妄为,我就提前送你去见鹿姐姐,到时候你一事无成,看她九泉之下愿不愿意见你。”
说罢,二爷猛地一放手,将祝寒烛往墙上一撞,然后退了半步。
祝寒烛喘着粗气,他盯着对方的双眼,那双阴寒至极的瞳孔中,似乎莫名地漾起一种悲戚,那是一种锥心蚀骨的痛处,就好像在为曾经的友人敬上最后一杯酒,从今往后,你我再生死无往了。
一瞬间,祝寒烛的眼前似乎重叠了这个人年少时的样子,那时的他鲜衣怒马,偶然从山上策马疾驰而下,他勾着他的肩,笑说经年累月中自己逐渐消磨的少年志气。
他教他保持这份少年意志,至死无悔。
他也答应了他,然后转身一笑,那一笑淡了天边的云霞。
一片情深义海,他祝龙,赢这一刻,输尽半生。
祝寒烛的心中有一瞬间的犹疑不定,他急喘道,“是,那日我没有守约,龙王庙前,我临时起了杀心,我想着趁乱杀了你一了百了,往后见到王爷,要杀要剐,就随便他。”
二爷眼神一凛,“愚蠢。”
祝寒烛反唇相讥,“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端的是一副好人相,做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别装了,假惺惺。”
二爷脸色一沉,看向祝寒烛。
祝寒烛狠道,“咱们两人的账,破城后再算。要是破城之时我不幸战死,我就去做几年的厉鬼,熬到你死了,我再去投胎。”
二爷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一暗,“四哥,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祝寒烛一震,没有回头去看他。
“莺舞雁肥,天高海阔的大好河山,是你说的。”
祝寒烛艰难地叹了口气,“是我说的。我还说过,大战之后,我们十八人同去,那会是一处莺舞雁肥,天高海阔的大好河山。”
……可是那一战之后,十八个人,独剩下几个?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罢了,既如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二爷忽然感到心力交瘁,他叹了口气,只能整理思绪,重新回到“破城”的事上,“你跟我过来。”
二爷再次打开了紧闭的木门,将祝寒烛领进了火|药洞。祝寒烛走了一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二爷:“我需要你的人,将它们运出去。”
祝寒烛听了这话,也跟着收敛了心神,努力将与这人的恩怨情仇暂抛脑后,“不能用我的人,目标太明显。你的人呢?”
二爷想了下,轻轻蹙眉,“用不了。”
祝寒烛讥讽道,“哦,我想起来了,万八千的事还没收拢吧,你如今也是腹背受敌。”
二爷扬了扬眉,没接他这话,“废话就不必说了。东西都在这了,你想个办法,避开萧人海的耳目,将这些火|药运到天命书院,天命书院你应该知道。”
“知道,程继让的地方。”祝寒烛点头道,“交给我。三天后,你叫人去天命书院接应。”
二爷又道,“这趟就别让鹿山去了,我要他办别的事。”
祝寒烛有些不舒服,“怎么他要听你号令了?他又不是你的人。”
二爷走近祝寒烛,莞尔道,“他是王爷的人。”
祝寒烛吃瘪,喉咙里像是吹进了陈年的沙子,“你少拿王爷压我。”
“怎么不能?”二爷低声提醒道,“从王之命,是为臣的本分。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