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住急涌上来的怒意和狂乱的心跳,拼命尝试将自己放在一汪冷水里,在令人焦头烂额的复杂思绪中,找到那个牵引真相的线头。
起初他认定蓝舟反遭蓝清河劫持,甚至怀疑蓝舟被蓝清河用灌了什么迷药,但是随着追赶的步子越发逼近,葛笑却忽然断了这层念想——他总觉得,马车行驶的方向,包括用一个当地人当“幌子”的做法,都是出自蓝舟惯用的手段,而非蓝清河。
如果真是这样,蓝舟到底要干什么……他如果掌握主动权,那他为什么要一路向北,来到了伦州城北侧的寒鹰山呢……
——除非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蓝舟刻意不留下痕迹,不想让葛笑追上来;另一个原因是——他二人也正在被人追杀。
情况越是紧迫,葛笑惯常毛躁的心思倒是彻底稳了下来。最终,他还是决定爬上山看看。
山势陡峭,葛笑驱马不得,便只能弃马徒步上山。
寒鹰山和他以往去的任何一座山都不一样,这座山生长着茂密的松树,其余种类的树木倒是极少看见,碎石铺满了山路,山路极陡,有些路段需要四肢协作才能攀爬上去。不是武艺极好的人,爬行这种山路是要吃亏的,说不定还会失足栽落千丈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好在葛笑身手极好,攀登这样的崖壁不在话下。
他这样攀爬了两三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紧接着,他便在这片开阔地上,看到了趴在树下的老头。
葛笑立刻跑过去,将按老头翻了个身,赫然发现他的腹部被划了一刀,刀口向外反转,狰狞可怖。葛笑慌忙去探老头的鼻息,发现他还留着一口气。
“娘的,老头你撑住!”葛笑立刻将腰带扯下来,将老头整个人和自己捆在一起,然后拼了命,将那老头背下了山。
山下的马车上还有伤药,葛笑此刻狼狈不堪,全身上下都是趴下崖壁时刮蹭的伤痕,他将那些药材乱七八糟地一顿混搭,快速洒在老头的伤处。
那老头在药物强力的催动作用下慢慢醒转,奄奄一息地哼了片刻,又昏死了过去。
葛笑没有别的办法,也不可能从这荒野之地驾着马车返回鱼台,便只能将马车赶到了山脚最近的一处山泉边,生了火,等那老头醒转。
到了后半夜,那老头终于醒了,他蓦地弹起上半身,挣扎着惨哼了一阵,被葛笑扶着后背,轻轻地靠在岩壁上。
这人便是店小二口中所言姓陶的老头。陶老头瑟缩了一阵,眼珠子浑浊茫然,灰白的头发黏在嘴边,他也来不及拨开。
“老头,你看清楚,我不是害你的人。”葛笑见他吓得呆滞的模样,勾着手里的葫芦,利落地拔掉瓶塞,递到陶老头的口中,逼他喝了几口掺了伤药的水。
“我要是再晚一点上去,你就死了。”葛笑收回葫芦,随后撂在一旁,“我已经给你那刀伤上了药,包扎好了,不用担心,你这老家伙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见老头盯着一处发呆,葛笑抬起手在老头眼前晃了晃,“老头?回神!”
陶老头被他一个响指一打,彻底回过神,低喘了一阵后,低头看自己的腹部被包扎好的伤口,这才嘶哑地说,“多谢这位好汉搭救……多、多谢……”
“老头,你缓缓神,跟我说说,你车上载的那两个人,此刻去哪儿了。”
“啊?”陶老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往石壁上又靠了靠,“那少爷……他给了我很多银子,让我驾着马车将他们送出鱼台。”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就昨天,昨天一早。”陶老头舔了舔干涩发苦的嘴唇,这才将一句话说囫囵,“那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我家,抬手就给了我一笔钱,说、说只要载着他和他爹出鱼台,到寒鹰山脚下就行了。我、我这辈子哪里见过那么多钱啊,当即就答应了他……而、而且,他说他们俩不能露面,只能躲在马车里,让我带着他们在鱼台县城过一圈,跟人打个招呼,再往寒鹰山走。”
“他没说原因吗?”
“没、没说啊……”陶老头喘了口气,咳嗽了两声,接着说,“我哪里敢寻思人家富贵人家的公子……他给钱,我办事儿,然后拿钱走人。结果……结果……”
陶老头蓦地哭出声,哭声大得几乎看不出他腹部有刀伤。
“喂,老头!你哭个屁啊!”葛笑被他嚎得着急上火,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你再哭,你再哭老子不管你了,把你扔回山里去!”
“那你扔!”陶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了半天,猛然吼道,“你最好把老头扔回山里,反正老头都遇见过一次山匪了,他们把公子给我的银子都抢了,我还捱了他们一刀!老头不想活了,你把我扔回去,我跟他们同归于尽!”
葛笑心里一阵乱,刚还没想到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听那老头嚎叫道,“你把我扔回去吧!!我不活了!!”
陶老头声泪俱下,心疼他那刚到手又撒丫子飞了的几十两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葛笑站起身,咬着牙又瞧了一眼靠在岩石上哭丧一样陶老头,他眉头蹙起,心里的火直逼喉间,他抽|出腰间马刀,猛地一刀披在身侧一块岩石上,岩石“轰”地一下碎成八瓣——
——吵死了。
“别他妈嚎了!!”
葛笑这一嗓子不当紧,老头那洪亮惨烈的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葛笑箭步上前,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眼神中露出阴狠的戾气,“老头我警告你,别他妈再嚎了!把那漂亮公子这一路上跟你说过的话,跟他爹说的话,你听见的、听不清的全他妈给老子重复一遍!!敢少一个字,老子就把你扔回山里去喂野狼,别说到时候你一分钱赚不到,尸骨都他妈没人收!!”
“我……我……”陶老头吓得差点尿裤子。
葛笑咬紧后槽牙,将陶老头再一次一把提到眼前,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神态太过骇人,却用一种蚀骨剥心的嗓音冷冰冰地说,“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把事儿说清楚,别再发出让老子不舒服的声音,否则——闯过了鬼门关,老子断你还阳路。”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