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怀远
榕树林中的激战已经结束,金云使最终将十七名铃刀刀客全部剿灭,没留下一个活口,最后几名俘虏咬毒自尽,绝不让自己落在金云使手中。
“总使,都在这里了。”一名金云使上前,对谢冲禀报。
谢冲走到一名铃刀刀客身前,蹲下身,快速扫了一眼他周身,最后将眼神聚焦在他手中的刀上。谢冲从那死者僵硬的手中拿过那柄铃刀,仔细看了一眼——但见铃刀刀身极细,双面开刃,那些铜钱一样的铃铛就穿在刀柄和刀身衔接的地方,用一排铁线穿起,绑在刀锋尾处,只要稍做晃动,就能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谢冲微微眯眼,仔细地审视这柄刀。
“总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那金云使手下见谢冲迟迟不下缉捕令,便有意提醒道,“总使,抓人的期限快到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属下担心——”
谢冲神色严肃,他站起身,扫了一眼身后的一众手下,朗声道,“榕树林驿站暂告一段落,你们先行一步,到灵犀渡口等我。我这边的事情办妥,再去寻你们。”
那些金云使没敢再多言,纷纷抱拳领命,暂时隐去。
谢冲抬眼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着昏死在一旁的蓝清河,于是默默走到蓝清河身边,将他扛了起来,走到另一边放下。
随后,谢冲站起身,回神看着这片榕树林——这片榕树林生长约千年,到处都是巨大的榕树,有些树干需二十人环臂才能围住,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树洞,足以容纳三五人躲避。
谢冲走到葛笑和蓝舟休息的树洞前,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将怀中一包东西搁在旁边,然后故意弄出了些许动静,随后便抬步离开了。
片刻后,葛笑从树洞里艰难地爬了出来,发现了地上放着一个包袱,毫不犹豫地将包袱捡起来,又钻回了洞里。
包袱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和止血散,还有消毒用的女儿红和干净的纱棉,一看就是京师药房里带出来的好东西,金云使出战北方,包袱里带的保不齐还有太医院的药材。
结果,果不其然……
葛笑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到了一瓶紫雀丹,他眼神一亮,连忙拔了盖子,全部倒在手心里数了数,一共二十多粒,葛笑更不再多想,赶忙倒出两粒,扶着蓝舟的后脑,塞进他的嘴里,见他吞下去后,葛笑才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他转又检查了一遍蓝舟的全身,将那些伤处悉数清理后,小心翼翼地上了药。
在这榕树林里几近晨昏不分,葛笑又咬着布,狠心将自己腿上捅了个对穿的□□里洒了药,随后用纱棉包扎好。
等这一切弄完,他才有劲儿爬到洞外,坐在洞口干等了片刻,正打算去寻些吃食,却不想从眼前一闪,从半空中掉下了两只死兔子。
葛笑抬起头,往天上看,可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遮天蔽日的榕树树冠。葛笑低骂了一声,也不知道谢冲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洞外的火生起来,野味架上了火堆,葛笑的魂魄才算真正回了身体。他将肉烤好,用叶子包着,转头回到洞里,就见蓝舟动了一下,转个头醒了。
“醒啦!”葛笑凑上前,撕了片肉下来,吹了吹,放进他嘴边,“尝尝看,哥哥的手艺还在不在。”
蓝舟伸出舌尖,从葛笑的指尖将肉片卷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手指残留的油,哑声说,“烤过头了……没寨子里的好吃。”
葛笑不自然地往叶子里上蹭了蹭手指上的油,冲他乐呵道,“那可不是没有寨子里的好吃,那是野猪肉,这是兔子肉,你就喜欢吃肥的,能比么。”
蓝舟跟着笑了笑,他的唇色稍稍恢复,这才往四周看了看,“我们在哪儿?”
“还没出林子呢,这是个树洞。”葛笑看他想坐起来,连忙见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这榕树洞不大不小,足够两人腿脚伸展,头顶偶尔有光束渗过树缝透下,在草甸上洒出清澈的光斑。
蓝舟盯着头顶错综复杂的枝丫,眼波微动,“哥,那是星海。”
葛笑抬起头往上看去,透过错综复杂的树枝,偶然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夜空——银汉如海,星斗成云。
“想家了?”
“没有。”蓝舟笑了笑,“想你。”
葛笑被他说得全身一暖,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四爷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不就在你身边吗,哪儿也不去。”
蓝舟艰难地转过头看着他,片刻后,他慢慢收回笑容,低声问,“谢冲为什么会跟来。”
葛笑停滞片刻,言简意赅地说,“他说为了报恩。”
“你救过他的命?”
“算是吧。”葛笑收拢笑意,叹了一口气。
蓝舟细致入微,此刻见他神色微微一变,便旁敲侧击地问,“你既然对谢冲有恩,何故又那么恨他。”
葛笑鲜少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他仿佛想到了某个让他牵挂的人,脸上露出一副敬畏的神态。
“因为一个人。”他言简意赅地说。
“那人是谁?”蓝舟好奇地追问。
葛笑低头看着蓝舟认真的表情,冷不丁地笑了一下,调戏道,“怎么,这么好奇哥哥的过往,想听故事?”
蓝舟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蓝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诚恳道,“想啊,当然想。我只知道你是金云使,至于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你不说,我也从没问过。非是我不好奇,而是……我不在乎。”
葛笑眼神一动,心浪一阵翻腾。
蓝舟淡淡道,“十年前不悔林,你拼死将我救下,又扔了手中的金云软剑。我起初猜你是金云使,但是不敢确信。直到最近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过往真相浮出水面,你的身份逐渐暴露,我才确信——”
葛笑下意识地问,“确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