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二爷想了片刻,又问顾棠,“所以先生的刀,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刃的?”
顾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的刀……是在遇见他之前开刃的。”
二爷苍白的嘴唇慢慢抿起,他沉思片刻,忽然想到,如果这些“铃刀”会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被“唤醒”,那么他们明知随时随地准备赴死,绝对不会在临死前的这趟任务中结交爱侣,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刀一旦开刃,往后势必将与自己的爱人生离死别。
所以当日翟叔临死之前,才会跟靳王说——“我老了,没有妻儿,没有父母,更没有兄弟朋友,我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
恐怕鬼门中大多数铃刀大抵奉承孤独终老,因为生怕哪一天自己的刀被“唤醒”,从而牵连自己的亲朋受难。
而顾棠的刀是在进京之前开刃的,也就是在遇见那个人之前。照这么说,那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人,也许正好卡在了他刚刚开刃的刀锋之上,让顾棠进退不得。
二爷正在思索,忽然听见顾棠笑了一下,轻声喃喃道,“杳杳金丝成带,震震鼓声如雷,钝锋开刃,死生九门。”
“什么意思?”
“二爷听说过‘金丝带’吗?”
二爷摇了摇头。
顾棠道,“‘金丝带’上一共按了九个地方,被称为‘九门’,它们分别对应了梅花地图上的九个位置,而那条贯穿北方的水路就如同连接花蕊之间的梅枝,将九个地方紧密地连在一起。”
二爷细品他这番话,片刻后,忽然说,“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会知道梅花图上一共有九个地方?”二爷抓住重点,步步紧逼地说,“这幅图除了我身边的几人以外,没人知晓细节,我也从没向任何人展示过,即便是萧人海、杨辉、或者呼尔杀,他们也只是听说帅府暗藏的秘密,他们中更无一人知晓这张图中所指向的确切位置。即使你说你有办法得知这些,又怎么会那么笃定这图中所有梅蕊的位置……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一样。”
顾棠笑了一下,有意提醒道,“二爷别忘了,我可是鬼门的人。”
二爷笑道,“我当然不会忘,也知道你是云首手底下的人,否则无名谷中,你又何必与那些所谓的‘同门兄弟’站在对立面,非要提前在那里的树下埋下火|药,然后冒死将我从他们的手里救走。像你们这样从小被他们养起来的杀手,坐主位的那人,定会将你们可以掠获的信息细致地划分开来,意思是——你们只管动刀杀人,不能过问上头的买卖;所以,你既然能将这一系列的事做得滴水不漏,想必跟他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既然不是一条心……那你如今肯定不会探知到他们的‘核心’,照这个推论,你估计早就已经叛出鬼门,甚至……根本就已经被锁在了‘缉杀簿’上,我说得对吗?”
顾棠有些堂而皇之地笑了一下,赞许道,“聪明。”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梅花地图上的九个花蕊的?除非——”二爷眼神一闪,慢慢道,“除非你早年,就曾见过这张图。”
顾棠勾唇一笑,眼神往侧边墙壁的画上一瞧,没有接话。
二爷顺着他的眼神往墙上挂着的画上一瞧,忽然愣了一下。他立刻扶案起身,扶着腹间伤痛,踉跄着往那画前紧走几步,仔细地端详着这幅画上的图景。
只见画上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被大火覆盖,周围的宫人正端着水救火,然而火势凶恶,那点水根本不可能浇灭燃起的熊熊烈火。宫殿北侧的房屋已经被大火吞噬了,木梁倒塌一片,砸死了几个正往外逃跑的宫。再顺着这张图向西北角看,只见一个侍卫正从火光中扯出一个少年,而四周的火光已经将那两人吞没,许多人前赴后继,不是想往火里冲,就是想拼命往外逃。整个画作图景极其惨烈,那画者笔力极佳,是以冷静旁观者的姿态将这幅宫禁走水图描画到极致。甚至能从火光中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二爷仔细盯着这幅画的笔触,发现画者每逢笔锋转折处,似乎都有些生涩,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原因,直觉有些奇怪。
顾棠咳了两声,指着图上一处说,“二爷请看这里。”
二爷顺着顾棠的指引,眼光最终落于一处倒塌的木梁下,只见那块破碎的匾额露出斑驳一角——‘阑殿’二字倏而入目。
“泽济二十二年除夕——萃阑殿走水图。”二爷喃喃道。
顾棠紧盯着这幅图,轻声说,“没错,这画得便是萃阑殿走水那晚的景象。”
二爷立刻转过身,看着顾棠,“这幅画没有落款,敢问这远竹轩的主人是谁?”
顾棠的眼神微微闪光,似乎透出些许悔恨和挣扎,他缓缓道,“他姓方,名叫方怀远。”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