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薛敬凑过去,沉声说,“好好睡一觉。”
“……那你去哪儿……”
“我在门外守着,你有事就叫我。”
“又没什么事,守什么夜。”
“以往在九则峰上,不都是我守夜么,你放心睡,我不走。”
然后这一声犹如催眠的曲,让二爷整个人陷入无声无息的混沌之中,他的眼皮有千斤重,上下打架,再也分不开。
薛敬轻轻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见他昏睡过去,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桑无枝赶着回凤栖阁忙活生意,傍晚便走了,此刻只鹿山一个人坐在廊下发愣,他看见薛敬走出来,即刻迎上去,“王爷,那林小孟醒了。”
对面西厢房不时传来不曾间断的呜咽声,凄厉骇然。
“什么声音?”
“我不是说了,林小孟醒了。”
“……”好么,这哭声比乌鸦叫还凄惨。
“行,我正好去见见他。”
鹿山跟着他从回廊走到西厢,窗纸因年久无人居住破了个洞,薛敬掀开窗纸的裂缝往里看去,只见一人缩在矮柜和床柱的夹角里,脸被帐帘挡了一半,只隐约能分辨他瘦小的身形,整个人有点像是瓷窑中还没开片的灰色瓷胆,和同年岁的人比,他的体型明显要小很多。
薛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鹿山挤过来,凑在窗前看了一眼,“这林小孟胆子特别小,我们救他回来的时候,裤子都尿湿了,呜呜咽咽不太会说人话,还记得我一次登上未央舟的时候,这小子挺通透的,很会看人眼色。”
薛敬微微皱眉,冷不丁地问他,“你瞧着这林小孟多大?”
“怎么说……也得二十了,比你我小几岁。”
“真有二十了么?”
“肯定有。”鹿山否认道,“你别忘了,那林惠安必然是在进宫净身之前有的这孩子,他进宫都多少年了,这孩子怎么也得比他进宫的年限长。”
薛敬并不反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王爷,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此刻,薛敬离开了窗前,顺着长廊走回了东厢,“你是想跟我说顾棠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
“我也正要问你呢,顾棠这个人……你跟他交过手吗?”
鹿山“嗯”了一声,“正式的,交过一次。后来在救林小孟的时候,他晚了一步,没正式交手。王爷,顾棠这个人……很奇怪。”
“说说看。”
“是这样,顾棠的身手是数一数二的,我打不过他。那日在野林中为了金箔解救银三时,我见他刀法极快,每一招都是杀招,我原本以为他刀不留情,若不是我赶到当场,银三说不定早就被他一刀砍死了。可后来我想了想,顾棠的刀虽然快和猛,但其实他每一招都留情了,刀客不该心存宽仁,他的刀好像和他的心不是一致的……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我总觉得……他刻意接近我们,也并不是‘报仇’这唯一一个目的。”
“还有……”鹿山又说,“银三之事后,我曾经问过二爷,为什么他不答应和顾棠合作。”
“他怎么答?”
“他说……他能够确定——顾棠是十三年前、靖天一场大火的经事人。他怀疑顾棠的身份不仅仅是‘铃刀刀客’这一层。”鹿山神色认真,正色道,“我觉得他言语闪烁,有意回避。如今,二爷一方面抻着顾棠,不愿将林家父子拱手于人;另一方面,我总觉得他在等顾棠自己忍不住,率先出手,可他到底在等什么契机,我就说不上来了。王爷,你说……他在等什么呢?”
薛敬停了片刻,往身后漆黑的屋子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语焉不详地说,“他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鹿山略显不解地瞧着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薛敬拍了一下鹿山的肩膀,“怎么这一趟回来,你小子学人琢磨心思了?”
“没有。”鹿山低下头,神色淡漠,脸色却憋得通红。
薛敬瞧着他,忽然问,“听说你要拜山?”
“啊?”
“二爷问你要不要拜山,还要亲自做你的引荐人?”
“啊?”鹿山的脸由红转绿,姹紫嫣红,甚是可观。
“啊什么,你拜了么?”
鹿山使劲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眼神移到别处。又过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茫然地说,“你怎么知道?啊……你扒人门缝……”
薛敬笑了一下,挑了挑眉,并不否认。
“……”
鹿山没辙了,只能杵在一边,把自己霍霍成了一根烧红的铁棍。
这时候,门外传来响动,鹿山立时警觉地绷直脊背,侧耳听了听,“别担心,是银三。”
不一会儿,银三被引进来,他脸色不善,上起不接下气地说,“出事了,也不知道哪个孙子说走了嘴,巡城的鹘子兵正往这边来呢,得赶紧撤!”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