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依依不舍地瞧着他,抽|离自己的那只手冰冰凉凉,手心还不断溢出细热的冷汗。
当着银三的面,薛敬旁若无人地走上前,勾住二爷的脖子,将自己的双唇贴了过去,肆无忌惮地亲了片刻。
“……”
随后他在银三一脸惊愕、濒临疯癫的神色间快速退离,侧身走过银三身边时,靳王殿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好言好语地说,“银三哥往后便是我们九则峰上的人了,你我倒成了兄弟,生杀帐里也会多哥哥的三炷香。□□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本王说,幽州屯兵五万,随时为哥哥马首是瞻。就是不知……哥哥的眼珠子愿不愿意听话?”
“听听听!”银三屁股着了火一般地原地起跳,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敢劳烦幽州动兵,银某人爱命惜财,还想八抬大轿娶漂亮媳妇呢!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的眼珠子一般见识!嘿嘿……”
银三笑着笑着都快将自己说哭了。
靳王收回讪笑,按着他的肩膀,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提醒道,“哥哥明白这个道理,本王就放心了。”
他又回头看了二爷一眼,正色对银三说,“叫你的兄弟们躲好了别冒头,你跟着二爷,要机灵点,保护好他……还有你自己。”
“明、明白!”
随后,薛敬便不再留恋,大步离开了房间。
二爷走到窗边,拨开窗页,朝着薛敬离开的背影瞧了片刻,用手背蹭了一下微有些发肿的下唇,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没被那混账东西咬出血。
他这才回过头,见银三还木头般地钉在原地,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正色问,“照我的意思办了么?”
银三猛晃了几下脑袋,甩了甩活泼好动的小辫子,“办好了!方才在前门点了三盏灯!”
“那就好。”二爷走回书案前,开始不急不慌地抬手研墨。
见他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银三愣住了,“那个……二爷,咱们是不是也该撤了?”
二爷十分镇定地坐于案前,用毛笔蘸了墨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撤?撤哪儿去?”
“撤回南角街啊!兄弟们都已经撤了,西厢那两个总督府送信的王八蛋也一起带走了,现在格子坞就剩咱们俩,外头那些巡城的官兵万一搜过来,我一个人没长三头六臂,可护不住您啊!万一您出了什么事,那王爷还不要了我的命!”
二爷这才抬起头,看他火急火燎地来回踱步,便顺嘴安抚道,“别着急,等那人来了,咱们一起走。”
“人?”银三吓得往身后一看,惊问,“什么人会来!?”
二爷心思沈定,于纸上从容不迫地落笔,边写边道,“一个一直想现身,却没有等到机会的人。”
“一直想现身……”银三抓耳挠腮地说,“除了王爷、我那些兄弟、小鹿、还有远竹轩新来的小个子小敏……还能有谁?”
二爷垂笔落印,泥盒里的红泥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尾指上,他便拿起一旁的帕子仔细擦了擦,“你们在城中四处制造混乱,除了能引得总督府城防军倾巢出动以外,还能顺便帮我给那个人的现身留一道‘口子’。”
“口子?什么口子?”银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兄弟们到处点炮,还能给哪个王八蛋的屁股上炸一道口子不成!”
二爷啼笑皆非地瞧着他,“差不多吧。”
银三迎着火光凑过去,忍不住问,“二爷,您到底要等谁?”
二爷叹了一声,浅浅道,“从小敏见到我后,我就一直在等的一个人。只要等到了他,万事太平。可若是等不到……”
说到这里,二爷落笔一顿,双眉蹙起。仿佛毛笔所蘸并非墨汁,而是他心头滴下来的热血,霎时疼得他尾指一抖。
银三五大三粗的性子,哪里洞悉他这细微的动作,大咧咧地往边上的矮凳上一蜷,将自己团成了个球,义愤填膺地说,“要说这北鹘军可真不是东西!不是他朝百姓就是不知道心疼,一个两个视人命如草芥,刀刀往人家腿上砍。我娘说过,那战场上若是要砍杀骑兵阵,都是用绊马索往马腿上招呼,阴损得很!方才我一路抱着酒坛子过来,就看见他们拿着这么长的战戟砍人的腿,血淋淋的啊……”银三随手比划了一下,慨叹道,“他们将我们当成畜生,我们竟然还当他们是爷、苟且偷生了十年!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真是猪狗不如。”
二爷一边听着银三的话,一边已将三封信写完。
他轻轻掸了掸信纸,又往未干的墨痕上吹了吹,不疾不徐道,“勇往与苟且从来泾渭分明,同是存亡之道,没有贵贱之分。”
“啥……啥意思?”
二爷慢慢起身,将其中两张纸分别装进两个信封后揣进袖子,然后绕过书案,示意银三起身,“意思是,有多大的本事干多大的事。大多数人能够吃饱穿暖,便已经心满意足,他们虽然寄人篱下,却从不奢求大义,能活下来即是天下太平;但也有像银三哥这样的乱世枭雄,愿意为那些不敢冒头的人出头,这便是这座城中应当的存亡之道。”
银三抓了抓耳朵,当即咧着嘴笑开了花,“那个……二爷对老银家平价这么高!嘿,我都成枭雄了!”
二爷笑了笑,将第三封信递到银三手中,正色道,“呐,此信暂代拜山令,上头还有殿下的王印加持,一诺如山。等到战后,你带着兄弟们携此信拜山,他们任何一人见到是我的字,都会帮你打开生杀帐的帐门。”
“二爷……”银三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说,“您、您真的收留我……”
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有空帮我劝劝小鹿,制牌子的时候,我多给他制一个,师傅们忙,没工夫干废活,别叫我那蛇皮令牌寻不到主人。”
银三老泪纵横地口头道谢,恨不能将地板砸出个窟窿,要不是二爷执意将他捞起来,他正打算磕死当场。
正当银三磕头磕得正起劲儿,忽然后院外门“咚”的一声,刚好和银三磕头那一下撞在了一起——
二爷耳聪目明,立刻挡住他,“别磕了,快起来!”
再仔细一听,又是“咚”的一声——
“有人!”二爷立刻示意银三噤声。
银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膀子,用口型问,“谁?!”
此刻后门又是两声闷响,二爷快步走出屋子,来到后院门边,贴着门缝仔细分辨声音。
片刻后,门外又传来几声响动,二爷对银三使了个眼色,银三鼓着腮帮子,壮着胆子低吼,“谁!”
紧接着一阵死寂。
须臾,便听那人用低哑的嗓音应道——
“季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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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