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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鬼蜮(2 / 2)

年轻人全身滚热,始终用温突突的火苗烫慰着自己,硬要用强大宽忍的心量将自己好端端地包裹起来,连一丝风都不忍轻易放进来。

“第二次,南角街大杂院。”二爷在肩头懒懒地摆好了位置,继续道,“我和鹿山顺着青海阁小二给的指引找到了任家老太,却在快要见到人的时候,被一名刀客捷足先登,先我们一步灭口毁证。我想,便是陆向林早有准备,在我们一路去南角街的路上藏了‘眼睛’。”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片金箔,放在薛敬手心,“你瞧瞧这个。是银三给任家老太下葬的时候,他兄弟一不留神从老太太领口的针线处摸来的——是当年任半山从被父亲拒收的那盒金箔里摸出来的一片。任半山离开云州前,曾避开自己嗜赌成性的弟弟,将这片金箔留给了老母亲,是想她日后困难时拿来解困,但他母亲不舍得用,便缝进了贴身的衣领里。任家老二欠债时赔上自家房契,把母亲赶出家门,却错失了母亲领口的金箔——这枚金箔便被保存了下来。”

金箔薄如蝉翼,稍稍吹口气就能飞走。

薛敬小心翼翼地盯着那片金箔,却见四四方方的金箔纸角落里划了字,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字眼。

“这是……”薛敬连忙对着旁边的火把,迎着光仔细查看,“是一个‘杜’字。”

“不是‘杜’。这就要说到我的第三次怀疑——东河乌篷船。”二爷嗓音疲惫,“顾棠带我去见了曾经关押过方怀远的那名牢头。

“他还有一个疯子弟弟,我在北风亭战后见过了。”薛敬接道。

二爷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带着柔缓的拖音,慢慢道,“也正是这一次,我确定了刀主就是当年的陆叔叔。”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讲?”

“那牢头弟弟曾被鬼门下过毒,但因为他拿竹片抠过嗓子,将毒药吐出了一半,是以事后他仅仅疯了,并没有丢命。那个竹片还被他哥当成消灾解难的护身符,挂在了弟弟的脖子里,一挂就是十年……”二爷微微蹙眉,“十年前,桂花铺开张,柜台上挂着琳琅满目的价牌,竹牌上的字……还是我亲手写的。”

薛敬大为震惊,“你是看到了疯子挂着的竹牌上有自己的字才……”

二爷微微一笑,“字迹模糊,是当年我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薛敬怒火中烧,却不敢轻易露出来,“你是说,陆……老刀主杀人的地方就在桂花铺,那疯子弟弟是随手扯了一枚竹牌,押着喉咙,才吐了些药出来?”

二爷不置可否,“我用你给我用来装蜜的瓷瓶跟那疯子弟弟换了竹片,与顾棠荡平青海阁时,我将竹片钉在了地下赌坊边的柱子上——我是要陆向林明白,今夜东河丑市、无名巷青海阁、和西山穹顶‘三足’必亡,是他当年出卖烈家必须付出的代价。”

“原来如此……”薛敬一时愕然,紧绷的心脏突突狂跳,“原来金箔上的字不是‘杜’,而是一个没写完的‘桂’字。难道任半山是故意用指甲将这个字抠在金箔上,为免自己遇害,想留下线索?”

二爷沉吟道,“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

“还有哪种?”

“鬼蜮暗藏杀心,善于蛰伏。”二爷压低了声音,“多年以前,鬼门刀主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帅府,近年来还能以父亲旧部的身份守护烈家牌位,他这人心思深沉,极善于掩藏。这些鬼门的核心刀客……实在太可怕了。这样深的隐藏手段,他们是绝不可能在诸如任半山这等小喽啰身上露出破绽的,怎么还能让任半山有机会在金箔上抠字留证。除非……”

他停顿了一下,笃定道,“除非是比这些‘毒蛊’更加微不足道的‘蜜虫’,散进茫茫人海皆如河海尘沙,极不起眼,这样的‘蜜虫’才会被他们忽略——比如那伪装多年的牢头和他的疯子弟弟,再比如——任家老太。”

薛敬听他分析之后,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在金箔上留字的人是任家老太。”

“很有可能。”二爷点了一下头,“你想啊,她家小儿子无端被人断指、杀害,她肯定留意过小儿子去过的地方,说不定还曾撞见过杀他小儿的凶手。再加上任半山临走前曾将一个装有信笺的金箔盒子交给他母亲保管,大约嘱咐过她在遇到威胁时将其当做足以换命的筹码。我曾猜想过,那个盒子里除了装有用来行贿父亲用的金箔以外,是否应当还有一封信。而那封信的内容,任家老太必然清楚。如果我没猜错,信中应当留下过可以交谈会面的地址,那个地方应该就是青海阁。只不过父亲拒了礼,才使云首转投了云州知府孙蔚齐。任家老太定然是蹲过青海阁的点,注意到了无名巷桂花坊——而这个字,也许是她临终前在领子里抠下的,只是人之将死,未能将‘桂’字留全,只足够完成一个‘杜’字。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当事人全部罹难,真相怕是要石沉大海,永远也查不到了。”

千丝万缕的前尘裹着血雨腥风扑面而来,从他自小长大的天命书院,到无名巷桂花坊,再到东河丑市的乌篷船,桂花十里飘香,仿若归倚岭南。然而用甜腻的木香制作成的糖糕,却成了血祭的供奉,只要再点一盏黄烛,就能照映出灵前堆积的皑皑白骨。

人心如磐石,遮在甜腻的血色糖霜之下,经年累月为鬼门砌起一道石门。石门后制糖的一双双手,竟一边屠着人命,一边烹着软糕。

“他们用桂花坊作为遮掩,用青海阁这座茶楼当掩护,竟能在云州地底下,长久无息地杀了这么多人。”

薛敬怒不可遏,用力攥紧手中铃刀,恨恨地想,是不是煮茶烹糖时盘转而生的甜味,实则是为遮掩从这道石门后飘出的阵阵血气。烹人起尸时无法避免生出的腻味恰好被桂香藏起,竟不知那一块块软糕上撒的究竟是糖粉,还是砒|霜。

剑身一晃,剑柄处缠紧的缕布散出屡屡幽香,犹如浸泡过桂花糖的血泥散出的臭味。

“咳……”二爷脸色灰白,刺喉的甜香钻进鼻息,他忽然胃里一阵翻腾,阵阵腥腻直顶上来,忙推开薛敬,躬身一旁,狂吐起来。

“没事吧!”薛敬忙扔了剑,拍着他的后背。

二爷本就没吃什么,干吐了一阵,却只呕了些酸水出来。忍不住又推了薛敬一下,虚虚地说,“把那玩意拿远一点,恶心……”

薛敬连忙将铃刀回鞘,用布包好,放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桂花糕、桂花糖……都是我儿时最爱的东西。”二爷一手蹭了一下嘴,另一手攥紧心口,强忍着反胃的恶心感,颤声说,“被血浸过的东西,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碰了。”

这名叫“桂花糕”的东西,他从来当成苦药之后的安慰,即便最孤独的那些年,还有这丝甜味续命。

却从此往后,再碰不得了。

“季卿……”薛敬喉咙酸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强行将他僵硬的身体摆进怀里,轻轻地顺他的后背。

片刻后,那人半睁着眼,盯着一处发呆,无声无息。

“你说句话,不然我心疼。”薛敬俯身,双臂用力,将二爷软绵绵的身体用力卷进怀里,盯着他的眼睛说。

“无妨。”

最怕他说这两字,每次听到都觉扎心。

“要不然……穹顶你不要进了。”

“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他们这样相拥抱了一会儿,洞外忽然传来刀兵打斗声。小敏疾冲进来,“二爷,他、他们果真打起来了!”

“看我说什么来着。”二爷撤开身,撑着石壁踉跄起身,“老六,外头打起来的可都是你的人,待会儿见了血不好收拾。走吧,拉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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