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开善市的淡然和尚
贺六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可能第一感觉是礼貌,这是二十世纪人的基本素养。其次是他想到好玩的了。千年后的礼仪告诉他,再漂亮的女孩子,你只能看七秒。七秒之后还盯下去,欣赏就变成色狼了。但是这个女人看了他肯定不止七秒。一个女人看了男人不止七秒,岂不是女色狼,尽管这个女人长的的确不赖。但是我怎么知道她看了我七秒,因为我也看了很久她。那就是悖论,要不就是那个色狼了。
于是贺六浑笑了,还笑的合不拢嘴。
人的肉眼的分辨率是有限的,据说差异非常大。当你乘坐飞机,在10千米高空俯瞰地面,就能清晰地看见宽度5米以上的铁路、公路。晚上你能看见距地球38万千米的月亮,甚至远达亿万光年的星星。
贺六浑之所以笑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看见月亮了,看见星星了。
从城楼看过去,距离马车估计有60米,贺六浑能清楚的看见昭君的鼻尖,还有尔朱云伸过来的小手。鼻尖很圆,而且鼻梁挺直。据说是龙鼻,山根挺长。这样的人大贵,极有权利,功名显赫。尔朱云的手很特别,手指细长,手掌附近高、中間低,手心深深凹進去。因为手心是中宫,此为中宮柔嫩豐富,旺夫运。
这些东西都是开善寺的淡然和尚说的。这个老和尚是贺六浑见到的奇葩之一。关于淡然和尚的传说很多,都是诸如此类坐地升仙,慈悲心怀,功德无量等,怀朔镇的男男女女大部分是他的信徒。但是贺六浑知道,这个和尚是会吃肉喝酒的,而且会武功,打人很疼。
平心而论,卢长贵嘴角扭曲是有道理的。昭君肤白,且眼大有神,面如满月。与大多数怀朔镇的女人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书》讲“女人上相,面如满月”,因为‘饱满’属于旺夫相的基础。狐狸精,锥子脸,蛇精脸,三角脸这种尖下巴的看着能标致些。但是这种脸型,都属于小妾命,歌姬,叫轻薄相。相比而言,现代人的贺六浑还是喜欢尔朱云的脸型。当然这些喜欢都是白说的,他现在仅仅是个军户,而且是最低等的城门军户,镇戍兵。对于美好的东西,能够远远的欣赏就已经不错了。还要癞蛤蟆吃天鹅肉,对于目前的贺六浑而言,还是没有考虑的问题。
昭君就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尔朱云就是林黛玉,我有没有点贾宝玉的风采,咳咳咳,非洲版贾宝玉差不多。哈哈哈,贺六浑自嘲,笑的更加开心,差点笑出声来,身子甚至有点抽动,内心似乎鲜活了一些。人的生活是需要希望和光彩的,就算再底层的人也是如此。很多时候,人就是抱住这些光彩度过一生。
其他几个兄弟,看着他就像怪物一样。最近特别沉默的人,居然见到美女就变成这样,这还是那个兄弟们敬佩的好汉吗?也不至于这样丢脸吧!马车都过去了,还在笑,羞与为伍,几兄弟切了一声,各归各位。
贺六浑懒得解释,就这样吧。
下戍之后,拒绝了卢长贵的酒约。贺六浑带着司马子如,按照习惯还是走向开善寺,这是他转世以来唯一的快乐之处了。
开善寺在怀朔城里,是由富商韦英的宅邸改建而成的。说起其来历,颇为奇特。韦英年纪不大就去世了。妻子梁氏没等为丈夫服丧期满就嫁了人,是招的个上门女婿。梁氏虽说是改嫁,但仍居住在前夫韦英留下的这所宅邸里。
梁氏再婚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奇事。大白天的,人们看见死去的韦英骑着一匹白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韦英来到家门前,大声呼叫道:“老婆,你这么快就把我忘啦?”护院看见后,十分恐惧,慌忙张弓搭箭射去。韦英被射中,应声倒下,随即变成了一个纸人。他所骑的马也变成了一把茅草,几个随从也变成了蒲草扎的人。梁氏看到这一幕,内心惶恐,随之悔悟,把宅邸捐献出来,改建成了这座佛寺。
贺六浑看过淡然和尚的手段,所以他一直都认为是淡然和尚搞的鬼。多次问和尚,是不是他捉弄的。淡然和尚总是淡然的回答:“此乃佛缘,缘到佛到”。再问,淡然和尚就会细细的看着贺六浑,直到贺六浑自己心慌。慌什么,只有天知道。
贺六浑与淡然和尚的相逢不是偶然的,是淡然和尚找上门的。一次下戍之后,在回姐姐家的路上。出外云游刚刚回来的淡然和尚一见贺六浑就问了一句话,贺六浑就跟着淡然和尚来到开善寺。
淡然和尚问的话是:知尔从何处来,必安尔心,成尔能事。白话一点说,小子,你知道你是从哪里来吗?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你不知道怎么活,我来帮忙你安心。你不知道能做什么事,我能帮忙你做什么事。
正在迷茫期的贺六浑,感觉多了个朋友兼导师。虽然小学灌输的马列主义告诉他,是没有鬼神的。但是量子纠缠又告诉他,现在是真实的。加上淡然和尚的确是高人。不仅长得高,而且学问也高,打人更疼。
习惯成自然,成自然的东西都是有一定魅力的。尽管贺六浑来开善寺不是吃喝,而是跟着聊点相书,抑或是背点《太白阴经》,还有就是挨打。中国古人认为太白星主杀伐,因此多用来比喻军事,《太白阴经》的名称由此而来。
开善寺不大,三进。后进庭院中一棵文冠果树,这是开善寺的奇妙之一,不是距今多少年,树高多少米,冠幅多大。而是这颗树主中下部分枝稀少,表皮呈疱状。远看行似“华表”,近看又似一柱镌有“百兽图”的自然浮雕,每次贺六浑来都要摸一摸虎头,心里意淫就像摸淡然和尚的光头。
空性小和尚躲开贺六浑伸出来想摸他过头的手,顺势把右厢门推开,斜眼藐视了贺六浑一眼。贺六浑大大咧咧地坐在蒲团上,盘腿与打坐的淡然和尚相望。司马子如也坐在旁边听,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是,兄弟们里面没有谁比他蔫坏,这是贺六浑的说法。
“大师,今天我看见两个美女了。一个按照相术所说,鼻挺根长,估计贵不可言。一个手细宫深,应该是富贵满堂。”
其实,贺六浑转世以来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和尚。但就是无法叫出口师傅这两个字,觉得亦师亦友,于是大师与小子就成为两人默契的称呼。当然,淡然和尚的随身伺候弟子空性,自然就是小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