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彻夜无法安睡的，却不只是一处
言府正宅的书房，言家的主事人言可封已经自窗边往桌角来回踱步了三四圈
桌上的文件有些散乱，这不是他的习惯，显然是心中烦躁，故意将桌面弄乱的
督军府的邀约他不敢拒绝，虽然知道眼下对方对自己尚有所求，不敢太过威逼，但若是真的撕破了脸皮，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不如趁着那边尚且还愿意采取怀柔态度，多做些斡旋
反复踱了几番，言可封已是颇有些焦躁，快步走出门去冲着回廊的尽头大声问道，少爷回来了没有，回来了让他赶紧来见我
转角处站着言家的老仆，闻声着急忙火的跑了过来
少爷回来了，在小姐房里呢
言老爷子皱起眉头，怎么搞的，赶紧去给我叫过来
是是是，老仆急道，便要转身，恰值此时言非尘从另侧走了过来
他本也是为着自家小妹的事要来同言可封商议的，只是碰巧刚才路过言春滋那里，便想着要去劝慰两句，不过现下看来，自己的举动倒是有些多余了
父亲，我在这，言非尘见着言老一脸急躁，心下也明了了境况，不觉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言可封冲他点了点头，向身侧的老仆摆了摆手
老仆很识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你跟我进来，人还未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言老这边赶忙急道
言非尘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之步入了书房，将门紧闭
此刻的言可封已做不出平日在人前的沉稳，面上布满冷肃与愠色，他甚少如此，但如今这事，他实实在在伪装不出喜悦来
你刚去看过阿滋了？言可封淡淡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言非尘点点头，侧目瞥了瞥桌上的狼藉，垂目而视，脚下的地毯也明显是被反复踩踏留下的足印
自己的父亲向来极为重视这个小女儿，不惜顶着巨大的时局压力送她出国深造，就是希望她将来可以独立自强，不再授人以柄
这是如今看来，他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听说下午的时候发了点脾气，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吧。言可封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已经年愈半百的父亲，曾经也是叱咤覃州商界，荣极一时的枭雄，可如今，眼角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
言非尘看着他，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真的老了，他的眼里满藏不住的沧桑，不只是对自己家人遭遇不公命运的无力，也是对这个吃人的世道的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