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阿於(三)
烦躁的情绪翻涌,骆思恭想着方才出来时候的场景,真想插翅飞回去。随手扯了扯领口,余光却无意间瞥到侧墙偏角落的地方,挂着一幅开卷长画。背景应该是雀林,林中有一丛怒放的芍药,后面的地上,一个少女头枕手臂躺着,脸和身体隐在花丛后,花丛角落有簇粉色的裙裾,隐隐能瞧出裙下盖着的是一双纤纤玉足,一只正翘起,自在的勾着脚趾。他对那动作很熟悉,不由笑了,“是牧德的画?”有意叫了沈存知的小字,那小子方才那一拳,他其实能躲开的。能看到沈存知着急,他并不觉得吃亏。
页问虚点头,骆思恭赞了一句:“很不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人了解画中的少女有多么可爱。心情无端就好了起来,眉眼开阔的朗道:“第二,从白天的事儿来看,谢林绑架蘩卿,目的就是想牵扯出二皇子的事儿。有两个奇怪处:一、他为何要选蘩卿?二、他对蘩卿手下留情了,这个我不用多解释,你肯定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他们不认识。恻隐之心?完全没道理。”
页问虚沉吟着点头,道:“二皇子跟蘩卿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做真是有些奇怪。”
骆思恭转头看着页问虚问,“无艺,你熟悉邱正刚吗?”页问虚皱眉,与他对视,“他跟我父亲有交情。我二哥当年考医师费了一番劲儿。是他带着的。怎么了?”
“他说,”骆思恭顿了下,到底没提甄贵妃假怀孕一事,“他怀疑,当年启祥宫夜变另有真相,二皇子极有可能是刘惠的孩子。”话音很淡,页问虚却被惊到了,瞪大眼,不可思议的道:“换……!怎么可能啊!”
骆思恭比了个“嘘!”的手势,看着他的眼睛,道:“若谢林也是这么怀疑的呢?那么,他偏偏绑架的是蘩卿,这个事儿,问题可就大了!”他没有提奔马玉佩,和宫中赌博团伙涉嫌倒卖情报的事,他怕吓到页问虚。
页问虚张口结舌,片刻才倒抽了口凉气。拿起茶壶替骆思恭满上,给自己也添上水,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同时举杯喝水。页问虚缓了缓不定的神色,顷刻才对骆思恭拱了拱手,真诚而郑重的道:“怀远,多谢你肯跟我说这些。”一码是一码,他很感激。
骆思恭放下茶杯,与页问虚对视,附半身靠近对面。页问虚也凑过来。两人的头只有两寸距离,骆思恭才低低道:“第三,陛下对蘩卿的态度,很奇怪。他今日在钦安殿,一边亲口承认自己喜欢阿蘩,一边,却随手就把她打到了东厂。我觉得,李太后和皇帝,在对待阿蘩的态度上,有个默契。你说,谢林会不会也有这个默契?我不知道,你们把蘩卿送到宫里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皇帝……我是相信,出了懿旨不可违,你们也是有绝对的把握才那么做的。那样的话,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跟你们预料的还一样吗?”
页问虚神色凌然的半张着嘴,脸上的褶子都怔展了开来。骆思恭加快了语速,道:“第四,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父亲当年曾说过一个事儿,因为涉嫌机密,且不确定,他们几个知情人,都是私下猜测,只敢烂到肚子里而已。饶是这样,另外那两人,后来都陆续出任务死了!所以,这事千万不可乱说。”
“何事?”页问虚一把抓住骆思恭放在桌面上的手。骆思恭定定的看着紧张起来的页问虚,道:“阿蘩的母亲难产血崩,很可能是饮鸩诱产导致的。而且下旨的是皇帝,却是太后的意思。因为,事情发生的头天吧,八月二十三蘩卿生。八月二十一,皇帝还来瞧过人,依依不舍的,哭过呢!八月二十二,前脚慈宁宫的侍女才送了赏赐来,还恭喜了你二哥有子。当晚张首辅就回了家。那阵子,张首辅是住在北司的。然后,当天后半夜,阿蘩的母亲就破水见红,转天产子后就血崩而死!”页问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当年他们是分别关押的,这些事,至少——他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