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四节出位僭宠险陂倾一
六部街本就是个暗涌常动的是非之地。在这里日常盘桓的,即便市井游惰和杂业无赖,末民劣等,也几乎没有一个是真正单纯的法玩俗偷。
而页家偌大丧事,要一个小功当服的女娃子主持当家庶务,又必然是这里的好大一桩谈资。自然要多一些人争相交议,一睹为快,乃至与寻衅滋事,讪叫嚷刺,厮闹于市面,也都不算稀奇事。
故而,虽然孙氏的棺椁已经出城,道场从今儿起,就算功德寺才是大排场。但初六当日一大清早起,直到日落黄昏,页家依旧人流如织,门前往来,络绎不绝。乃至从六部街的东犄角到西旮旯,以页家大门为中心,向外呈扩散状,依旧尽是隔望的看热闹者。
俗话说人多必有是非。这样的好事者鱼龙混杂之地,即使赫赫扬扬的白事里不乏兵马司的办案校尉来往,也难管住出岔劈的势头。
这不,一整天,可谓才压下葫芦就起瓢,东头不下雨西头不刮风。出事儿不在数量多少,就怕赶着来腻心,那才叫应接不暇——
先是胡先生自绝的消息传来不久,伺候胡先生的那个丫头也旋即被发现投缳自缢。这可惊了蘩卿一大跳,一个小丫头,没道理啊!
一个疑问还没问完,接着,就传来新院的下人房失盗。派人去看,回报果然正是请假出去办事的香兰的房间。好么,敢情香兰居然是这么一个狠人,决心一旦下了,便会不管不顾,其他任何人,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果然啊,稳当人的狠辣和果断,才叫真的绝情,那是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看得出来的。
好在蘩卿心里早有预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当不当时,都不算个事儿。让她真正有些动了心难过的,是沈家随后来了送孝和折祭的场面——
按理说,沈家是页家正经的亲家,成服的第一天便该来服丧伴丧,出入吊祭,帮忙撑场面。
或者,干脆等到迎丧正日,大殡送丧,死者为大,尽哀而已。那就是得四十天之后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要等正孝子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来。页家这点儿事儿,都在蘩卿这姓不正上。沈家不再装傻,这就是态度了。这根本不是来凭吊的。
蘩卿暗叹一声,本来,她以为,这么多年的交情,断不至于做到这样的地步。毕竟,人死如灯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犯不着把事儿做绝。
一面想着,硬着头皮出门,哭迎于阶下。
杨氏亲自领着三房的一干庶女庶子来的,浩浩荡荡的小功服像一道耀目的光,从前街一路逶迤入了页家镶白挂孝的正门。
见了蘩卿,杨氏头一句话就是讽刺她出口的大伯母三个字不合适,“别这么叫,合适不合适两说。虽然宫里的旨意没下来,但都听说了,你要过继。这么大的事,你娘这不言不语的。一场大丧,面儿都不露,把我们都晾在一边,这和离书可还没签呢!”又道,“当然了,都不管你的事。我也不是说你。”
蘩卿不解道:“大伯母在说什么,我不大听得懂。什么过继?至于宫里的旨意,不知道您在说的是什么旨意?”
杨氏噎了一下,“迎吊礼的人呢?不会就是你吧?”
一甩袖子,跟着接客的成事婆子进去了。
蘩卿有点儿后悔,丧礼有主事,自己真是不该出来。才想着,就感到有一束光一直打在自己身上,四下扫看,最后停在斜对面酒楼上。一个锦绣华贵的靓丽身影临窗而立,正在向她招手,是沈媛。喜飞两目,眉黛兴致,一个男子靠过来,搂了她在怀,也朝自己挥了挥手。
果然,姓沈的孙女,以页家主人的名义来迎接自家祭奠。“亲爹”甚至还在东厂大牢,为着她的缘故,至今生死难测。乱礼难正,这种议论随着沈家哭丧的临门,很快就传遍了市井坊间。
当然,蘩卿在乎这个吗?自然是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