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位堂伯父,将成亲后的儿子和儿媳赶出家门,不闻不问。论起缘由,都是些家常琐事。据她来评,堂兄虽然不够老成,但为人纯善;堂嫂过于重情,却很贤良,只因不擅长口角争斗,每每背负责任,几件事一过,便失了长辈欢心;偏偏两口子脸皮又薄,自尊又强,虽生活艰难也不敢回来求父母,竟过得比仆妇还不如。她曾天真地以为,父子没有隔夜仇,自作主张去探望堂兄,回来告诉伯父,指望唤起伯父慈心。谁知伯父倒怪她多管闲事。她很觉不可思议,要知道伯父当年很疼爱堂兄,且伯父为人,最是豪侠仗义,最爱助人为乐的,怎的轮到自己儿子,却不肯通融,如此无情呢?当时不明白,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了。
寒门小户,生活常艰辛。
豪门大族,居家也不易。
一个人要是崇尚虚名,儿女也会跟着受罪。
刘诗雨有了这觉悟,不敢再指望父母,更不敢指望家族,心中平添出一股奋发向上的斗志,决意替夫君、替自己那还不知在哪儿的儿女们发奋努力,挣个富贵前程,以免被亲人厌弃,被族人嘲笑,被世人践踏!
晚些时候,李菡瑶派人送来了一只花梨木大箱子,是由方勉手下一队官兵押送来的。
刘诗雨再次离开刘老爷床前,匆匆赶回自己住的院子,这次在那边待的时间更长。
刘老爷派人探听得女儿院子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女儿还不时叫人往书房送东送西,也不知在做什么,紧张而繁忙,十分气闷,赌气睡了。
而这边,林知秋真忙了通宵。
士子们也一夜无寐。
霞水街,聿真和谨海整晚盯着刘家商铺,看着一辆辆马车在官兵护送下往里送东西,看着伙计把蒙着红布的匾额挂在门楣上,不知写的什么;铺子窗户都用窗帘遮掩,因而铺子内虽灯火通明,却看不清详情。
一夜川流不息。
一夜议论纷纷。
倒也不觉难捱了。
夏日天亮的早,卯初时分,曙光初现。
今日,是端午节。
守候在刘家商铺的官兵轮值,换了一支新队伍,个个精神抖擞、神光湛然,除了铺子门口设重兵把守,还在霞水街街头和街尾设卡。掌柜的让小二去询问,回来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进出霞水街都要盘查。
一书生忙问:“那我们这些人就不用查了?”
小二道:“进去看画展都要查。”
掌柜的忙道:“他们这是怕有人带兵器进去闹事。各位只要规规矩矩的,进去就没事。”
小二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聿真对谨海嘀咕道:“这掌柜的看着热心,没准是李菡瑶那边的探子,专盯着咱们呢。”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谨海却点头道:“这也有可能。李姑娘在江南很受百姓拥戴。”
聿真:“……”
他转头盯着掌柜的。
掌柜的正楼上楼下窜来窜去,高声对客人宣讲刚才得到的消息,请大家不必惊慌。
有人就问:“何时开门?”
掌柜的道:“这个就不知了。”
倪意尚笑道:“昨晚他们忙了一晚上,还不知忙完没有呢。依在下看,不到晌午开不了门。”
大家一听纷纷叫起来。
又一人笑道:“咱们担待些。人家昨天才临时起意,今天办画展,一晚上也太紧了,迟些儿也不算什么,只要今天能开门,我马碧青就捧他这个场!”
众人听了高声叫好,不过是为马碧青叫好,至于林知秋,那要看他的画如何,大家才会决定要不要叫好。
聿真在楼上听见了,“噗”一下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嗤笑道:“谁要你这马屁精捧场!”
谨海不禁莞尔,警告道:“你收敛些。”
聿真悻悻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