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舟安安静静盘腿坐在垫子上,和被法阵困起来的“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黄尚苦抿着唇,拿着根小棍,拨楞着倒地的白衣偷袭者。
楚行舟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解释过了,南明君还是一脸债主表情。他咳了咳,刚要抬头说话,就看到黄尚苦拿了一件大袍递给他,还是不发一言。
“......南明君,这东西是人是鬼啊。”他决定曲线救国。
“都不是。”
“......”
“是个纸人。”黄尚苦终于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
“纸人?”
“嗯,咒法所化,和昨日那个卜卦者手里拿的幌子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可见出自一人之手。”他倒了杯热茶,觉得楚行舟现在应当没有睡意了,递过去道:“这东西受人操控,没有神智,应当为你看到的窗外之人所扎。”
“会不会是...那个道人?”楚行舟轻声发问。
“极有可能。”他顿了顿又道:“三日之内...那卜卦者既然预言三日之内有灾,那么他一击不成,必然还会出现。明日我们事先设下埋伏,守株待兔,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些什么花招。”
“好。”楚行舟这才明白他为何不急着去追那窗外的人。看着黄尚苦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那它怎么办呢?”他指了指地上那个七扭八弯、不成样子的纸人。
“先留着吧,它呆在法阵里跑不出来的。等明日抓住那人,一起处理。”
“好。”
黄尚苦沉默片刻,又开了口:“说起来,楚兄,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他转过头来,极为认真的看着楚行舟,“自幻境一见,你我二人已相识了数日,虽尚未熟悉,但如今也算是同路而行。”他拿茶杯的指尖有些发凉。
黄尚苦虽然表面平静,可心里早已小鼓咚咚响。明日卜卦者一定会用更厉害的手段来此袭击,今日对付这纸人尚能勉强留一分心在楚兄身上,可明日就说不准了,他得做些准备。
“楚兄,我们做朋友吧。”
“?!”楚行舟当即大愣,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光速思索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暴露了心思。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吗...他这是...发现了?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隐藏的很好啊...他看到我夹在他画本里的枫叶了?他知道我把鸡腿肉让给他吃了?他发现我在他睡着的时候帮他拨正衣衫了?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南明君的这句话应当是拒绝吧?
楚行舟哀默大于心死,他空白的感情经历里实在没有过这种情况。
黄尚苦望着楚行舟勉强硬撑的眼神,心中一凉。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很久之前,黄尚苦就一直想和楚行舟成为朋友。他按照从人间习得的礼仪规矩,努力做着交朋友应该做的事,然而即使相识数日,他也依然不敢说出口,害怕自己不够格。
而如今他们二人以身涉险,黄尚苦迫切需要一个朋友的身份来保护身为凡人的楚行舟。他借着这份需要,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可看着楚兄的表情...果然,自己还是达不到资格吗。也许楚兄对于朋友的要求很严苛吧,毕竟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再努力也来不及了,明天吉凶未定,他必须在今日将鳞片送出去,才能确保楚行舟明日安然无恙。
他心下一横,施法幻化出一枚由红绳串起来的水晶鳞片,握在手里低声道:“楚兄,自从认识以来我做的确实不够好,让你挨饿受困,实在是不能够做朋友。但我族有规,贴身之物只能赠与亲近之人。明日那厮来此,不知又会设计些什么古怪咒法,恐会伤人,我也许无法尽快解决,故而这鳞片是一定要交给你防身的。”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因此,能否请你,暂且先答应...”黄尚苦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嘴笨无比,哪有这样请求人家的...
楚行舟愣住,觉得哪里不对。“南明君,你没有不好,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只是以为...”
黄尚苦看他顿住,便将鳞片递过去:“以后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比如明天,明天我定能将那卜卦者抓住,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
楚行舟无话可说,忙不迭接了,仔细戴在手上。那鳞片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柔而淡的光圈,串着红绳将他的胳膊衬得更加白皙。懵怔让楚行舟没有想到去询问这鳞片的来源和具体作用;而黄尚苦也因为紧张丝毫没有想过要解释。
安城的一夜就这样收场,黄尚苦在天将明时又催促楚行舟去歇息。他答应下来,拖着渐撑不住的身子,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午时过半,楚行舟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了肉类饭菜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作势而起,他便跟着这美好的气味慢慢坐了起来。
入目便是一大盆红红火火的酸辣鱼,楚行舟下意识咽下口水。
他在曾经的世界里是蛮喜欢吃辣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他甚至可以每餐一辣,丝毫不慌。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别说辣了,就连饭也没吃几顿完整的。
现在一盆香辣辣的饭菜摆在他面前,主料还是他偏爱的鱼,刚睡醒的楚行舟理所当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眼睛盯着那盆直冒光。
这几日,楚行舟和黄尚苦的饭食里从未出现过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