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舟看着天际冷月，张了张嘴：“鲛人族。”
“！”
“他知道桑羽是鲛人族？”黄尚苦心下微沉，假设道：“如果当初龙后偷偷养育翠芸的事情并非滴水不漏，那么随着她慢慢长大，不管期间有多少人看破过实情，但最终最有可能知道的，必然是龙宫之主，她的父亲——龙王。
可若是这样，敖闰却还能数十年如一日的表现如常，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甚至在几十年后又抚育了她的女儿，并且别有图谋，那他...”
“那他真是心机颇深了。”
黄尚苦心底微凉：“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寂静片刻，黄尚苦伸手抓住楚行舟的手腕，低声道：“莫慌，会有办法的，慢慢来。”
楚行舟面色如常地张张嘴，把那句“我不慌”咽了回去。他看着南明君尚在震惊中的脸，点点头道：“嗯。”
有几缕晚风在结界周围打着旋儿，黄尚苦垂着眸子道：“以前听说千年老龙如何如何，我都权当是对龙族的杜撰或是不知解的偏见。现在看来，倒不为过。”
“世间生灵大多如此。大抵是活得长了，见的多了，心思也自然而然便深了，不足为道。”楚行舟看着他：“也并非只是龙族如此。”
黄尚苦回过头来看他，深眸如静水，荡起一层波光，随之轻笑起来：“好。”
浩大的银幕之下，明月挂照长空，一柄宽大灵剑平稳地飞驰在夜色里，楚行舟在微光流转的结界中跌入眼前人的温柔，胸腔中的热意再次翻腾起来。
他低下头，将那沸腾着的欲望强压下去，开口道：“说起来，我们还要去找敖易询问以前的事，今夜将他这样打昏，真的没关系吗？”
黄尚苦笑道：“他以前是心宽乐天，很好说话的性格，如今虽有些变化，但想必若是不触及到逆鳞，他便是不会生气的。况且，此事他也有错，我们以礼相待，解释一番，说开了就好。再不济，倘若他真的记仇，我就诚心道歉，他还能将我们赶出来吗？”
敖易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海虫饲料里，全然不知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黄尚苦在长空下眉眼弯弯道：“实在不行，软的不行我们就来硬的，不怕他不开口。”
楚行舟笑起来：“这么想来，敖易殿下的后路已然都被安排好了啊。”
“倘若在以前，我是可以将他带出来同你吃酒喝茶的，只是如今他现在性情有变，倒是物是人非了。”
楚行舟道：“黄兄和他分开三年之久，期间发生的事情也许很多，等我们和他见了面，再细细探究也可。现在桑羽的病情愈发加重，若我们的猜测属实，那么想必龙王已经开始准备实施计划了，胜利在即，以他的心思，恐怕会谨慎非常，轻易不打草惊蛇。”
“楚兄的意思是，他们或许不会痛下狠手？”
“嗯，多年的心血谋划，不会一朝将其扼杀，所以桑羽的安全是可以暂时保证的。只不过，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她出逃在外，龙宫的人短时间内必定会追上来，我们躲不了多久，到时南明君打算怎么办？”
“既然逃出来了，便没有在龙宫内受牵制多了。倘若真的打起来，我们也能暂且应付一二。况且世间之大，多得是能藏身的地方；术法之多，多得是隐藏气息的手段。不过...”
黄尚苦顿了顿，道：“楚兄，我有一个猜测。”
“这么多年来，桑羽一直在不断地出逃，但敖闰却总是不紧不慢的派人寻找她；以他的能力和势力分布，若真的想找一个人，怎么可能花费两三年之久。他放任桑羽在外游历，时间长了便捉回来关一阵，也不加强对桑羽的看守。这表现，仿佛是十分胸有成竹，不怕找不到她。”黄尚苦转过头来：“楚兄觉得如何？”
楚行舟兀自思索道：“他有确保万无一失的法子...”
“楚兄想到了什么？”
“追踪...蛊毒、巫术...”楚行舟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桑羽体内被种了东西。”
话语出口，他自己都被惊了一跳。
“或者施加了咒法。”黄尚苦垂眸，低声道：“楚兄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并且这东西连桑羽都察觉不出，那恐怕不是一般的邪术。”
楚行舟接道：“也可能...敖闰对巫术的造诣更深。”
两厢沉寂，半晌，黄尚苦闭了闭眼，低声开口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会知道的。”楚行舟侧头看他：“如果前路看不清，那就继续走，总会有拨云散雾的一天的。况且，他也该忍不住了...”
天光破晓，旭日东升。
泗水城的居民正鱼贯而出，消失在半空。地面上赫然画着一圈奇怪的符文。
桑羽将手帕用水打湿，递给了正张大嘴巴的钱兴。
钱兴猝不及防，一个哈欠没打出来，愣是给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桑羽朗声大笑，继续指挥百姓躲藏进法阵，原本沉静不安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