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了,天干物燥。
乾和之在沙发上睡得一脑袋的头发全都支楞起来,眼神也有点懵。他看见傅闻声以后,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傅闻声的两指。
傅闻声先是看着,然后没怎么用力地甩了甩。
乾和之的手被甩开了,打到他自己的腿上,发出“啪”一声轻响。他这才清醒了一点,从躺着的姿势弹坐起来,“先…先生您回来啦!”
傅闻声点头,退开了些。
乾和之穿上拖鞋,“我给您泡杯茶吧,您出差辛苦了,坐飞机一定也很累,喝茶可以消除疲劳。”他絮絮叨叨地说,边往厨房走。
傅闻声倒也没说拒绝的话,他把手上的玻璃瓶放到餐桌上,然后坐下来等。
“我刚在收拾书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水开的过程中乾和之回答起傅闻声之前的问题,他不好意思说的是这几天他常常不分地方和时间,倒下就睡。
水烧开后就很快了,没一会儿新鲜热茶就泡好了。
傅闻声接过去,很自然地道谢,轻轻吹了一口,要送入口时顿了顿,对乾和之示意了一下客厅的方向,说,“有礼物。”
乾和之眼睛“唰”地亮起来,“给我的吗?”看见傅闻声点头,立刻踩着拖鞋一路噼里啪啦地跑到客厅。也没收住势,人就跟着趴到沙发面上,毛絮飞进口鼻,呛得他像小狗一样直甩头打喷嚏。
乾和之双手捧起茶几上的方形软袋,征询地看了一眼傅闻声。
傅闻声远远地朝乾和之点头,“打开看看。”
乾和之的动作非常小心和仔细,拿出东西前还先伸手扩了扩软袋内里 ,往外拖礼物的动作也非常缓慢,不断地调整方向,直到金属条出现在视野当中。
傅闻声随后也端着杯热茶走了过来,坐到还映了一丝余晖的单人沙发上,悠闲地喝茶,喝了两口,才看一眼乾和之的反应。
礼物是一个拇指琴,乾和之显然不认识它。
虽然乾和之不认识,但他一直在笑,眼里的惊喜也是实在的。他看了说明书才知道这琴叫“卡林巴”,紫檀木板式17键。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傅闻声,脆生生地喊,“谢谢先生的礼物!我超喜欢的!”
傅闻声被他突然的大嗓门震得手一抖。
乾和之嚷完,也有点不好意思,笑容收了一点,两只手捧着礼物,看看它又看看傅闻声,“不过我完全不会弹这个。”
傅闻声放下茶杯,抽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指了指乾和之手里的小册子,“有教程和曲谱的,也许你玩着玩着就会了。”
晚些时候,傅闻声载着乾和之,捎上给两位长辈买的礼物,开车到老房子蹭晚饭。两人前脚刚进屋,后脚项齐也喊着“叔叔阿姨我来啦”进了门。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饭后挤满客厅沙发的角角落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电视节目正在播送新闻,主持人一身正装,吐字清晰,“各位观众晚上好。今天是10月7号星期日,农历八月十六。”
项齐感慨说他还没享受到假期假期就结束了,傅闻声赞同地点点头。乾和之坐在何笙女士边上,手里捧着拇指琴,在小小声哔哔啵啵地弹。
傅尹同志提了一句,“该送小乾去学校了吧?晚上宿舍有门禁的吧?”
何笙女士用小叉子叉了一块雪莲果,递到乾和之嘴边,任性提议,“那就明早再去学校吧,早上早一点,肯定来得及的。”
乾和之退了一下,有点不习惯被喂食。何笙女士手里的小叉子又追了上来,乾和之只能张开嘴咬住。他不发表意见,只偷眼看傅闻声。
傅闻声没什么所谓,就点了头。
乾和之看见了,高兴得咬到了舌头。
项齐看乾和之手里一直在玩拇指琴,就起了心思逗他,“小之,这个礼物也有我一份,”项齐笑眯眯地看着乾和之,“你闻声哥哥不是心细的人儿,要不是我提醒他买礼物,他能空手去空手回。”
乾和之看了眼坐在沙发里没什么反应的傅某人,老实地点点头,“那也谢谢项齐哥。”
项齐满意了,笑成弥勒佛。
“你真无聊。”傅闻声吐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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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傅闻声六点不到就起了床,十五分钟洗漱完毕。他换上外出的衣服,下楼,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有了前车之鉴,傅闻声在开动之前先问了乾和之“吃过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傅闻声安心地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在傅闻声吃早饭的时候,乾和之一直在到处乱跑,一会儿在沙发前弯腰找东西,一会儿拍拍脑袋跑上楼,像在为傅闻声吃早饭表演助兴。
傅闻声吃得还算快,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到厨房洗手,顺便对乾和之说,“准备出发了。”
乾和之机械地点头,“哦,好的。”
乾和之一路上沉默得不像话。傅闻声专心开车,偶尔瞥他两眼,也没有问。半小时的车程说快也快,车停在简明的大门口,傅闻声提醒他说,“到了。”
乾和之茫然地眨眨眼,有气无力地去解安全带,按钮按了半天才按下去,然后他语气低落地和傅闻声告别。
傅闻声叹气,“你的书包。”
“啊?哦,差点忘了。”
放着提前一晚的宽裕不要,偏要挨到早上匆忙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车上下来,和车里的人挥挥手,就进了校门。
乾和之还在原地犹犹豫豫,“先生…”
傅闻声简直有些头疼了,“…怎么了?”
“这周五我还能回来么…”乾和之小声地问。
傅闻声无奈地说,“你如果想,就回来。”
乾和之这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来,乖乖地和傅闻声挥挥手,背好书包,“那我去上学了,再见先生,周五见。”
乾和之一步三回头,最后都走到校门口了,还要停下来,和傅闻声挥手。
傅闻声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乾和之走进楼里,背影消失不见。他捡起副驾驶座位上的学生证件,下车,捋了捋衣服。
不出所料地被学校保安拦住,傅闻声抬起手边的学生证,露出一个亲和又无奈的笑,“我弟弟有点丢三落四,我把东西给他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