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名的话,我差不多可以进六…五…六…”乾和之拿着崭新的成绩单,心算时拐不过弯来,最后还是得在纸上重新算一遍,“是六班没错。”
傅闻声拿着乾和之的试卷看,乾和之在边上叨叨个没完。乾和之算出自己已经是六班学生的水平以后,就蹲到地上,蹲在傅闻声腿边,自下向上地看他。
“说不定等到三年级的时候,我就能上四楼了。”乾和之小声地说,好像他有这样的“野心”,不是一件能够大声讲出来的事。
傅闻声从试卷上移开视线,低头看了乾和之一眼,“你很想到四楼吗?”
乾和之看着傅闻声的表情,然后捧住自己的脸,“想的,”他诚实地点头,“四楼有何徽和卫守司,还有蒙朝,然后没有八班,也没有国际班。”
傅闻声挑眉,“你不喜欢八班和国际班吗?”
乾和之皱脸,“不喜欢,”他觑一眼傅闻声,没有看到表情变化,才继续说下去,“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傅闻声问他,“又被同学欺负了吗?”
乾和之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虽然他很喜欢告诉傅闻声自己每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就连自己丢沙包被第一个打下场这种事都说过,但他其实很少提到自己和同学的相处。
倒不是乾和之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们并不像江老师那样直接用书飞他,给他留一个肉眼看得见的伤口。他们给他的,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恶意。
在集体的嘲笑中,在嫌恶的眼神里,在躲避接触的行为下。他们躲着他,又要注意他,就像他是什么脏东西,沾上了就会害病一样。
乾和之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的伤害说清楚,说一句“欺负”太轻了,如果要具体说又该怎么说,总不能把他们的视线和恶语相向全都复制出来。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心可以这样再自我伤害一次。
或许他可以说,他们拿臭水泼我。
但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对味。
因为这样一句话,说不出他被锁住的时候心里的害怕,说不出他看见脏水泼来的时候那种绝望又无处逃避的心情,也说不出自己顶着别人嫌恶的眼神跑回宿舍哭着把自己勉强洗出一个人样的时候有多么难过。
甚至现在,刘景能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这又让乾和之更加怀疑,是不是被泼臭水这样一件事,即便说出来了也只能招来嘲笑。
可乾和之是很难过的。
他的难过这样真切地存在着,直到现在。
乾和之不愿意想他们了。
他费尽心思才除干净脚下的一小片野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周围的草野早就连了天。原来疾风将恶意的草籽洒满了他脚下的这片土壤,原来他是除不干净的。
刘景事后又找到了乾和之,说他当时只是想和乾和之开玩笑,还说那个谁和那个谁也都参与了,还有娄维,娄维当时也在门外看着的。
乾和之不想听了,他现在只想躲到其他地方去。
他越想越委屈,红着眼睛吸着鼻子,把头靠到了傅闻声的膝盖上,小声地委屈地哼,就像麻药的药效在术后退了,他的伤口开始不断地隐隐作痛。
傅闻声好像已经从他的反应中读到了一切,不再问了,只是摸了摸乾和之的头,说,“那你要努力考到四楼了,乾和之。”
乾和之点头,小声地说,“加油!”
傅闻声笑了一下,也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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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全市统一开展学业水平等级考试。
考试安排在周末,一天三场,每两场考试之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考试地点离周密园和简明都远,傅闻声干脆在考场附近帮乾和之订了三天酒店。
何徽听说以后,就想拉着卫守司一起去蹭住,被卫守司以不想回答他们源源不断的问题为由无情拒绝。何徽冷哼,最后决定自己来蹭住。
两个学渣在两天两夜时间里,互掐大腿保持清醒,互骂笨蛋以示鼓励,互相出题,答错弹个脑瓜崩儿,最后互相扶持着蹒跚走向考场。
等级考试结束以后,乾和之终于名正言顺地摆脱了物理。他和傅闻声一起研究了他的各科成绩,然后选定了他潜力比较大的三门选修课。
自此,乾和之每一次月考成绩总算能次次都比上一次更进步一些,到六月底的周测时,乾和之的年级排名已经到了一百四十名左右。
拿到成绩的这天,乾和之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刚好碰上蒙朝,就和她说了他周测的年级排名。蒙朝笑着恭喜他,等他兴奋完了才客观地劝他。
“周测虽然有年级排名,但实际上不是年级统一阅卷,所以越是靠前的班级,老师改卷的手会越紧,你一百四其实还是有点危险。”
乾和之立刻就蔫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