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乾和之的几个志愿分别是填的是东知大学,陆午市的两所学校——陆午大学和一所政法学院,朝雨市艺术学院也还是被他填上了。
乾和之之所以最后填了两所陆午市的学校,还是因为傅闻声说高铁一程不到三小时,和其他学校相比起来还是比较近的缘故。
志愿填报完以后,乾和之就有点不疯魔不成活的意思。傅闻声有几次意外地发现乾和之凌晨两点还醒着,在做题和重播网课。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傅闻声也算见识到了乾和之的决心。这时候任何劝说都显得不合时宜。既然他能有一个目标并为之全力以赴,就应该给他机会去不留余地地燃烧自己。
最后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没有的话,只要努力过,总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说到底,结果只是一个相对清晰的节点,而真正填满漫长时光的却不能只是这些节点,还要依靠路上那些不管能不能看到希望都不断付出的经历。
记住了这个,以后再遇到其他的困难,也能多得一分面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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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考前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就连教室里也立起了鲜红的倒计时数字牌,让人看到了就想避开,避开了又忍不住去看,然后头皮一阵一阵地发紧。
乾和之还是坚持每个星期回周密园,傅闻声每周五都会开车到简明接他。另外,每个周末,何笙女士都会住到周密园来,亲自给乾和之做饭。
“啊呀,你哥他念书的时候,不管什么考试都不紧张,搞得我和他爸都没什么参与感。”她分门别类地归置好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施展身手了,我太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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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考前的最后一星期,简明高中三年级不再上课,而是改由各科老师在教室轮番坐班答疑。老师们发现一些错误率高的问题,才会打断讲台下复习的学生,让所有人一起听一听。
到最后三天,学校更是直接发了通知,说三年级学生可以留在学校上课,也可以回家复习。614宿舍的三个人彼此通过气,都准备回家复习。
乾和之好几次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写了半天,但试卷还是一片空白。讲台上的老师说考试时间结束,请所有考生放下手中的笔。
每次乾和之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总是要坐在床上缓上好一会儿才能松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下楼,倒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掉。
这天也是。
乾和之喝了小半杯水,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四点。他的眼睛很酸,大脑在清醒和晕眩的中间线反复横跳。这不好,乾和之知道,他只睡了两个小时,有点短了。
乾和之回到二楼,脚步不稳地走进了卧室,看到床上的傅闻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大约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胆子也会大一些,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直接爬上了傅闻声的大床。
傅闻声睡眠质量还不错,乾和之上床的动作很轻,没有闹醒傅闻声。乾和之往被子底下钻了钻,脸贴上傅闻声的后背,闻到了傅闻声身上杏仁的香味。
啊,绝世好闻。
第二天早上傅闻声醒来除了脸色奇怪了一点,也没有说乾和之什么。毕竟何笙女士提前交代过,最近考生最大,万事都要顺着考生。
乾和之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怎么会睡到这里来呢!”问得好像他真的无辜。如果不是脸上笑得那么开心,大概会更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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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考试持续三天,其中两天在周末,还有一天在周一。前两天,两位长辈也一起来送乾和之进入考场,第三天就只有傅闻声来了。
天在绵绵不绝地下着小雨。
傅闻声开着车送乾和之到考点,把他的证件等等一件不落地确认过,然后把透明文件袋挂到乾和之的脖子上。
上午的一场考完,乾和之把放在考场外的手机翻出来,开机,看到傅闻声给他发来的餐厅定位,然后就往那边赶。
到了就能直接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不用等座位。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所以乾和之中午就没有睡觉,主要是他不想躺下去躺半天却睡不着,感觉有点浪费时间,所以干脆看点复习资料,看困了才眯一会儿。
乾和之不担心会睡过头,因为傅闻声在边上。
最后一门考试的时长是两个小时。
时间比较紧张,乾和之写完最后一大题的时候,考试时间只剩五分钟。他回头检查了一遍自己圈过的小题,尽可能快地看了一遍。
铃响,收卷。
走廊里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隔着一点距离,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混合着雨声,像一锅水,随着加热时间的延长开始沸腾。
乾和之脑袋空空地听着,眼睛盯着桌上的黑笔,又用拇指摩擦着中指上写字磨出的老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在想。
乾和之混在躁动的队伍中,耳边是兴奋的交谈和催促开门的声音。还有雨声,无尽的雨声。这会儿的雨下得有点尴尬,是打伞有一点夸张的程度。
前两天考试结束的时候,傅尹和何笙女士两个人会到考场门口来接他。今天他们得上班,没有人来接他,乾和之就得自己去找傅闻声了。
考场的大门拉开后,考生们莽莽撞撞地互相挤着往外冲,原始人一样甩着手里的文件袋“嗷嗷”叫唤着向校门口扑,伞也不打,还专往水洼里踩。
乾和之没走两步就被人撞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雨淋到乾和之的头顶,他除了感到有些湿冷,好像没有分到他们的快乐。
乾和之考虑起打伞,只是刚起了这个念头,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还没有,他头顶的雨就停了。乾和之顺着漆黑的伞柄抬头向前看,看到傅闻声。
傅闻声把手肘上搭着的外套递给乾和之,又从乾和之那儿接过暂时失去作用的文件袋,透明的文件袋上沾了一点水渍,看起来就像不规则的花纹。
傅闻声说,“恭喜,做到了。”
多难得,眼睛和声音里都有笑意。
乾和之机械地穿上外套,感官直到这一刻才清晰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笑声,叫声,哭喊声,轮胎驶过雨天的地面带起地面水分的声音,许许多多。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包裹在他心上的沉重和紧张的壳被破开了一片,像脆弱也顽强的生命终于完成了艰难的破壳,从此将要踏上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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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要到六月底才能出,录取结果则要等到七月中旬。乾和之在家昏天黑地地狠睡了两天以后,重新掌勺,找回了自己的快乐。
何徽打来电话,邀请他到别墅一起玩。
乾和之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我记起来了,去年期末考试考完,你被关在家里补习了一整个假期,生日就吃到了一块蛋糕。”
何徽听完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好像也想起了这段悲惨的过往似的,然后突然就开始狂笑,笑声中夹着蹦蹦跳跳的声音。
“臭小子!别在老娘的皮沙发上跳!滚下来!”
“哎——冷静点冷静点——放下武器!”
把乾和之听得乐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