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之是一个胆小的人。遇到危险,或者预感到危险就逃跑,是他人生的常态。偶尔抽风,摔一跤,磕破点皮就够叫他清醒了。
但他在喜欢傅闻声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巨大的韧性。任老头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他顶多就是躲着不见老头,却怎么都不接受老头“死了这条心”的警告。
通通电话,次次见面,老头都要骂他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人家把他当自家小孩养大,他却想把人拐进歧途,害人断子绝孙。
有一天晚上乾和之做梦,梦到自己进了西游记,老头的“忘恩负义”和白榛的“自私”混在一起,紧箍咒一样把他的头勒成葫芦的形状。
乾和之从胀痛和恐惧的情绪中醒来,发了两分钟的呆,然后抱着他的鸵鸟心态想,他是成不了孙悟空的,所以紧箍咒也轮不到他来戴。
那一晚,后来,他跑到傅闻声的床上继续睡觉,继续逃避现实,睡前最后想的是,他就不该告诉老头他喜欢傅闻声的事。
乾和之和老头气场不对盘,经常见面的陈劲自然能发现。他发现了,但大概是因为从老头那边问不出什么,所以就来问乾和之他们在吵什么。
乾和之说不出来,陈劲依然好脾气地劝,“师傅他脾气差,你也知道,可以的话就服个软。实在不行,他说的难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乾和之看在陈劲的面子上,试图和老头和好。
老头甩来一句硬邦邦的“知道错了没有”。
乾和之憋了半天,问老头就不能不管他么。
“哈。”老头极尽嘲讽地笑了一声。
又是不欢而散。乾和之只在进门的时候喝了一听果酒,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就带着一肚子酒精饮料走了。
他回去后越想越郁闷,甚至第一次和傅闻声提了要坦白的事。他以为傅闻声肯定会问他坦白什么,没想到傅闻声居然直接和他说,“去吧。”
乾和之惊恐地问,“你知道我要坦白什么吗?”
傅闻声看了乾和之一眼,没有说话。但乾和之从这一眼看出来了,傅闻声是知道答案的,可能也知道乾和之不过过过嘴瘾,是没有勇气主动坦白的。
乾和之难得感到了羞愧。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给出了承诺却没能履行的渣男,一连几天都没敢在傅闻声面前大声说话。
傅闻声也许发现了他的心虚,因为乾和之觉得傅闻声最近对他好像冷淡了一点,但他再辨认,又觉得对方那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乾和之摇摆不定。
乾和之很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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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市进入了夏天多雨的季节后,傅闻声有一个需要出差的行程。预计要三天。乾和之主动帮傅闻声收拾行李。
本来乾和之是想送傅闻声去高铁站的,但傅闻声拒绝了,说没必要,乾和之又不会开车。
“哦。”乾和之沮丧地应了,同时在想,有机会的话,或许他该去学车了。
后来,预计的三□□程延长了两天。
乾和之每天自己坐公交去上班,出门穿套鞋,到了事务所大楼再换皮鞋。西装配套鞋的穿搭总在路上引来别人看他。
乾和之尴尬,但没办法。
下雨天高峰时间的公交总是会搞得人非常疲倦又狼狈。好几次,乾和之刚到所里,就觉得一天的精力已经用完了。
中午能不出楼就不出楼。只有一次碰上魏雪心血来潮要到外面吃饭,外出一趟的结果就是和吸饱水的海绵鞋共舞一下午。
晚上他如果蹭不到项齐的车,就得自己回,到家又很累,要是身上没那么湿,他真巴不得先趴到沙发上睡一觉再说。
周五,乾和之到家后洗了澡,洗了头。头上搭着毛巾,乾和之给傅闻声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到。
傅闻声过了快一小时才回,说再等两天。
乾和之看到回信,给傅闻声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左手没有力气地垂在洗碗池边。过了两分钟,他把用过的碗筷餐具全都放进了洗碗机。
乾和之靠在客厅沙发里玩手机,等新闻。
他等着等着,一不小心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新闻已经结束了。乾和之对自己无语,他打了个哈欠,又给傅闻声发消息,问晚点可不可以视频通话。
傅闻声问他什么事。
乾和之认真地敲,“我好久没见你了,我想你了。”
傅闻声给他回了一串省略号。
乾和之以为傅闻声不想和他视频,正准备再想些其他理由,就看到傅闻声发了新的消息来,说,“九点半以后可以。”
乾和之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