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胡话?”刺心钩直觉不详,伸手一把捏住了白芨的脖颈,逼问道,“你给我下了什么?”
下一刻,他就自己得到了问题的解答。
他分明是捏住了白芨的脖子的,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脖子生疼,甚至喘不过气来。
他瞬间松开了手,疼痛便骤然减轻,气也顿时能够喘匀了。
那个追杀面前女人的男子见他动起了手,瞬间攻上前来。然而,他却已经无心搭理了。
他将面前的女人随手一揽,几个跃步,就已经离开很远。
分明没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头,他却开始觉得头脑充血胀痛。
他低头看着头向下被他用胳膊夹着的女人,猜到了原因。将那女人正过来,果然,他的头便也顿时好了许多了。
刺心钩从未如此气闷过。
他停下来,一把将那女人按到树上,手捏着她的肩膀,却感到自己的肩膀痛了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刺心钩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杀气外泄。饶是他,也从未如此阴沉而危险过。
“还能做什么?”白芨扯了扯嘴角,脸上就带上了笑容,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黯然。她将神情变得一派轻松,站稳了脚,耸耸肩,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蛊?”他压抑着怒气,沉沉地问道。
“嗯哼。”白芨点头,“生死蛊。我伤你伤,我死你死。”说着,她活动了下肩膀,“好啦,别捏啦。对自己好一点嘛。你捏这么用力,我连红都不会红一下的,都在你自己身上,何必呢。”
男人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观察她的肩膀。
那上头只有早先被他捏过的,尚未消散的一点红痕。
他又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肩膀已然青紫了。
所以,不是他与她一起受伤,而是他替她受伤。
甚至,就刚才的感受看来,不需要是“受伤”,仅仅是“疼痛”,甚至只是头向下感到“难受”,他都会替她承受。
刺心钩紧紧抿着嘴,神色越发阴戾了起来。
“如何解蛊?”刺心钩阴沉地问道。
“你……不会是真的觉得我会告诉你吧?”白芨满脸地不可置信,嘲讽已然冲出天际。
刺心钩用力地磨了下牙齿,手中铁钩咔咔作响。
他缓缓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开口道:“我自是伤不了你。只是,来追你的人,我一个一个,要他们四肢尽断,血流而亡,可好?”
“你这是在帮我?用不着啦,随他们去。”白芨摆摆手。
“不。”刺心钩看着她,目光沉沉,道,“我是在威胁你。”
“……你用想杀我的人来威胁我?”白芨夸张地眨眨眼,“不是吧……”说着,仿佛要佐证此事的荒诞,她伸出手来,想要去探男人额头的温度。
男人轻松地避开了她的手,冷声道:“还想下蛊!”
“说什么呢……”见对方完全没有领悟到她的玩笑,白芨觉得有点没劲,“是想探探你有没有发热呀,没发热怎么会说这种胡话。”啊,玩笑解释出来就更没意思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白芨看不懂他的神色。
顿了一顿,刺心钩才再开口,道:“你既不在意,那我就去了。”说着,他提起了手中的钩子。
那铁钩映着月色,闪着尖锐的光芒,令人见之生畏。
“可以呀,去吧。”白芨靠着树,好整以暇,道,“只是,我体内有母蛊,催动起来,可以让别人死,当然也能让自己死。不过现在……哇,好神奇,我出了事,死的都不会是我自己诶。”说着,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真的催动了母蛊。她没有感觉,但她知道,刺心钩应该已经感到心口一痛了。
呼啸的风声骤然划过耳际。
猝不及防地,尖锐的铁钩一瞬间就被插到了白芨靠着的树上,紧紧贴着她的耳朵。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几根发丝飘飘落下。
白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嗐,别这么生气嘛。”完全没有把男人的暴怒放在心上,白芨笑起来,甚至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背。
在她伸手拍他的一瞬间,狂怒之下,男人似乎矛盾地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也可能只是错觉。他微微向后撤了些许。
见对方往后躲,白芨也不尴尬,笑眯眯地收回了手,道:“其实,说到底,我一开始根本没打算给你下蛊的呀。你想呀,我要想给你下蛊,早先有过那么多肢体接触,怎么没早下。所以我最终会给你下蛊,都是因为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你却又将我带了回去。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的嘛。”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本都没想给你下蛊,当然也不会想捆你一辈子——我又不是喜欢你。所以,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替你解决这个麻烦。”白芨说道,“毕竟,你中蛊,对我而言其实也很麻烦。你想,你中了蛊,就绝不会放心离开我的身边,而我难道会想要天天被你跟着吗?更严重的是,此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就成了你最大的弱点。考虑到你的身份……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了,想想都害怕。”
刺心钩听着,仍沉着脸。然而,他手臂一动,将树上的铁钩收了回去。
“你要如何。”他问道。
“简单得很。正好,我现在也不完全安全,逃是逃出来了,但还得再跑得远一点。可我没什么钱赶路,也担心路上会不会再被追上。”白芨道,“至少得跑到别的省去。离这儿最近的外省大市是武州,距这里也就不足一个月的路程。这样,只要你能把我护送到武州,我就替你解蛊,然后我们互不相欠,一拍两散,如何?”
男人看着她,看不出情绪。
“你不满意?那我们也可以再谈谈嘛。”白芨谆谆诱导。
但其实,她本不需要这样做的。
事关自己的利害,刺心钩比任何人都明白,此时,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够与白芨谈条件的筹码。
他无法偷袭她,因为伤害她等于伤害他自身。他无法威胁她,因为她杀他根本连手指都不需要动一下。
他若想活命,便只能听由她的摆布。她想去哪儿,他就得随之去哪儿。她要他做什么,他没有拒绝的能力。
命都握在了对方的手里,他能如何呢?
而她提出的所谓“在他身边不得安宁”“成为他的弱点不得安宁”,更是统统建立在她不会杀他的基础上的。否则,她只要催动母蛊,来个自杀。他当场毙命,与她再无关系,她哪里还会有什么“不得安宁”?
她摆布他,根本只用威胁就好。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道理,傻子都想得清楚。
可她却像是根本想不清楚,反而和他谈什么条件。
刺心钩没有回答白芨。
他看着她,神情难辨。
白芨只当他是憋屈。也是,像这样的人,被她拿捏在手心里,不憋屈才有鬼呢。若不是中了蛊,她怕是已经死在他手里千万次了。
“你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嘛,我们一起商量。”见他一直不言不语,白芨伸出手,冲着他的脸挥挥手,道,“说句话嘛。”
刺心钩忽然一声不响地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是与苗谷相反的方向。
“咦,这个方向……你这莫非是同意了?”白芨追上去。
对方没说话。
“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呀。同意了就说同意了嘛。”
对方仍旧没说话。
“啊,真的别扭。”白芨跟在他的身后,下了个结语。
她还挺高兴。
没走多久,白芨就见了一匹马。——从位置上讲,当然不是她的那匹。